好不容易达到了协议,突然,传来几声枪响,小皮只觉肚子一痛,便蹲在地上,道:“老子跟你没有完。”和事佬手臂上也中了枪,他对勇哥道:“是不是你干的。”勇哥也蹲在地上,道:“老子也在这里站着,我是傻瓜,不会连自己一起打吧。” 本文来自 http://huangsewenxue.com/ 第175章 复仇(下)   第二天一早,小佳早早地起了床,她拿了一个保温桶,到新月楼前面的一家早餐店买稀饭和包子,这一家的包子取了一个怪名字,叫做“爱买不买”,这名字很有天津狗不理包子的风采,名字虽然难听,服务态度却极好,味道更不错,侯卫东每次回来都指定要吃这一家的早餐。   买好早餐,小佳心情很好,她已经和侯卫东约好,今天中午到小佳父母家吃午饭,正式与父母商定婚事,快回到大门之时,小佳心道:“上一次遇到车祸,这一次别再起波折。”   正想着此事,一个戴着宽边眼镜的男子迎面走了过来,道:“张主任,这是给你的资料,很重要,请你马上查看。”小佳惊异地道:“什么资料,请问你是谁”宽边眼镜男人神秘地笑了一笑,道:“张主任,你看了就知道。”他挥了挥手,道:“周末愉快。”走了十来米,他回头大声道:“男人都是靠不住的,张主任可要小心。”   小佳心就紧了起来,提着早餐,拿着信封,一言不发就回到了家中,从来人最后一句话,她已猜到了这信封里装着什么。   侯卫东光溜溜地躺在床上,听到小佳进门的声音,道:“老婆,这么早就起来买早餐,你真是贤惠。”小佳不阴不阳地道:“我就是这命,有人生在福中不知福。”她撕开信封,看到里面是一叠照片,虽然有准备,心里还是“格”地跳了一下,她把信封放在桌上,心神不定地看着露出一角的照片。   侯卫东穿着一身宽松的短裤走到饭厅,看到小佳的神态,笑道:“小佳,怎么在这里发楞。”小佳眼睛看着桌面,道:“有人送了照片给我,你自已来看。”   侯卫东听到小佳话音不对,迅速回想了一遍自已这一段时间的行为,除了段英那一晚的放纵以外,也没有什么问题,他镇静地道:“什么照片,你这么大惊小怪。”   小佳伸手慢慢地打开了封信,把照片拿了出来,果然,正是对侯卫东的跟踪报道。   第一张照片拿出来,是侯卫东与李晶一起下车的照片,小佳眼泪水就如断线的珍珠,砸在木地板下,很均匀的一粒一粒,就如雪花一般。   照片二十来和,全是侯卫东与李晶的照片,虽然照片中两人没有肌肤相亲,可是李晶与侯卫东笑语盈盈的样子却清晰可见。   见没有段英的照片,侯卫东便松了一口气,他道:“这能说明什么?”小佳脸色苍白得历害,咬着嘴唇,看着照片不说话。   侯卫东心里窜起了一股无名火,怒道:“不用说,这是狗日的步高干的好事,他是有身份的老板,怎么做这些不入流的事情,真他妈的欺人太甚。”   他气冲冲地道:“我去找他说个一二三。”说完,将一脸悲伤的小佳丢在屋中,冲下楼去发动汽车,步高的建筑公司并不在新月楼里子,不过也相隔不远,侯卫东与小佳散步之时曾经多次从其门前走过。   小佳见侯卫东冲了下去,也吓了一跳,反应过来之时,侯卫东已经冲下楼去,她抓起桌上的手机,边追边喊道:“侯卫东,你干什么,回来,有话在家里说。”小佳是建委办公室副主任,平常负责机关内部事务,包括领导的接待等等,因此,养成了手机随身带的好习惯。   跑下楼时,只见到了汽车的后影,小佳又急又气,在新月楼门前等出租车,平时出租车很多,到用时却不见踪影。   到了步高公司所在高楼门口,侯卫东停下车,手把着方向盘,看着进出的行人,慢慢地冷静了下来,心道:“每临大事有静气,我这样冲进去又能做什么?”   在步高公司门前呆了十来分钟,侯卫东彻底冷静了下来,他无意中从反光镜里,看到了梨花带泪的小佳正好站在车旁。   两人的目光在反光镜中凝结了。   小佳冷冷地道:“身正不怕影子歪,你这样去找步高,除了把事情弄得一团糟,你又能做些什么?”见侯卫东不说话,小佳怕他做出激烈的事情,道:“现在也没有证据说是步高送的照片,我们有话回家说。”   步高的办公室在十二楼上,他送走了几个供应商,然后端着龙井茶,习惯性地来到了窗边,从这个位置,正好可以俯视大街上行芸芸众生,每当俯视众生的时候,他就有极强的优越感,这是成功人士才能享受的心理快感,已是马斯洛需求图的顶面层次了。   来到窗边,步高第一眼就看到了一辆皮卡车以及站在车旁的小佳,他用手松了松领带,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之下。   今天送过去的照片虽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,但是足以让侯卫东与小佳闹上一阵子,隔阂,就是在不断的打闹中产生的,他是过来人,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。   “小佳,你跑我玩,还嫩了点。”他对于小佳的感情很复杂,有征服欲,占有欲,也有真心的喜欢。   侯卫东将车窗放下来,余气未消,道:“站在下面做什么,给我上来。”小佳见侯卫东的火气比自己还要大,就气愤地道:“今天看了照片,应该是我生气,怎么你的火气比我还大。”   侯卫东一点都没有服软,道:“成天被人监视,你心里会是什么感觉,也只有你这种心眼单纯的人,才会相信步高的挑拨,夫妻不和,全靠挑拨,你没有听过这句话吗?”   他眼睛又一瞪,道:“上来,别让别人看笑话。”看到侯卫东气势汹汹的样子,小佳犹豫了一下,还是上了车,道:“你这人真是,我认识你这么久,现在才发现你是又凶又恶又不讲道理的浑人。”   步高见小佳上了车,就拨了一个电话。   小佳见是步高的号码,深吸了一口气,声音委婉但是态度坚决地道:“步总,你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,是有社会影响的成功人士,何必来用这种卑鄙的方法来打扰我们的生活,我和侯卫东就要结婚了,谢谢你的好意,你一定能够找到比我好十倍百倍的女人,我在这里祝你永远幸福。”   步高笑道:“小佳,社会很复杂,我是想保护你不受伤害。”说到这,话筒里传来了“嘟、嘟”的忙音。   侯卫东铁青着脸,道:“把电话给我。”小佳手里握着手机,摇了摇头,不容置疑地对侯卫东道:“下车来。”等到侯卫东下了车,小佳就扑到侯卫东怀里,紧紧搂在一起,主动来了一个长吻。   步高公司位于闹市区,过往行人多,加上这幢楼是沙州第二高楼,进出的人亦多,侯卫东和小佳的长吻,立刻引来了众多行人的驻足观看,几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还在一旁拍掌。侯卫东明白小佳这样做的意思,只是当街长吻,这种待遇弄得他也有些不好意思,心道:“幸亏我大发脾气,否则这事还真不好说清楚。”   步高是聪明透顶之人,见到侯卫东和小佳当街长吻,明白这是小佳在向其表态,楞了一会,骂道:“张小佳,真他妈是一朵朝天冲(一种极辣的小型辣椒)。”又笑道:“嘿嘿,不过我喜欢。”   步高从小生活无忧,心想事成,就是在小佳面前屡屡吃瘪,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强烈的占有欲,只是小佳外柔内刚,他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,悻悻然地离开窗户。   他在办公桌前坐了一会,突然想起了照片上的李晶,心道:“侯卫东就是一个乡巴佬,居然和沙道司的李晶勾在一起,这小子还是个人物。”他是汉湖的常客,也认识李晶,很清楚李晶的为人。   找出了名片,他就把电话打了过去,道:“喂,李总,我是步高,哈哈,好久没有到汉湖来了,很想你啊,今天晚上有空没有,我到汉湖来,听说你那里有一瓶1856年的地中海葡萄酒,我来破封,一醉方休。”   电话另一头,李晶笑得很亲热,道:“难得步总想到我,今天晚上我在汉湖等你,不见不散。”步高就直截了当地道:“今天赏月,我只想和佳人一起,可别找其他人。”   挂断电话,李晶就有些疑惑,她和步高虽然认识,可是并不是太熟悉,也没有深交,正所谓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,她考虑了一会,就将二号楼的领班叫了过来。   “步高到二号楼玩过好几次,你感觉此人怎么样?”   领班身穿小翻领西服,毕恭毕敬地站在李晶面前,想了一会,道:“步总也没有特别之处,很正常。”她抿嘴笑了笑,“喜欢玩花式,不过也坚持不了几分钟。”   领班走后,李晶撑着下巴又想了一会,心道:“在汉湖来玩的人,非富即贵,多是四十来岁的人,论到身材好和体力佳,非侯卫东莫属。”她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要借侯卫东的种子,这也是实践根据的。   侯卫东和小佳回到家中,小佳拿起桌上照片,一张一张地撕碎,同时仍然追根溯源,道:“我也打听过这位沙道司的副总,她是有名的万人迷,你跟她长期有往来,到底发生过事情没有?”   “我们是有肉体接触。”侯卫东余气未了,举起手,道:“不知道握手算不算肉体接触,如果握手也算,我就承认我们有非法男女关系。”   小佳哭笑不得地道:“这事你还有理了。”   侯卫东恨恨地道:“步高在沙州算得上有权有势,完全视我于无物,我发誓,不混个人模狗样出来,侯字就倒着写。”   他清醒地认识到,步高敢于猫戏老鼠一般挑逗自己,也是实力使然,论权,其父是沙州副市长,论钱,光是新月楼一笔,步高就赚得盆满钵满。   正在这时,侯卫东手机响了起来,习昭勇道:“疯子,李剑勇又带人到山上来了,来找曾宪刚调查情况。”侯卫东脸色就郑重起来,变得格外冷静,道:“又是什么事情?”   “我听到李剑勇手下说,上一次逃脱的首犯昨天夜里被杀了,头上中了两枪,成了烂西瓜,他们怀疑是曾宪刚做的此事,已经来到了曾宪刚家中。”   “曾宪刚家里有两人,曾宪勇和曾宪刚,都被带到了益杨县公安局。”   曾家平时有十几个人常住,侯卫东就问道:“其他的人没被带走吗?”习昭勇道:“田大刀的石场恢复了,曾家的年轻人全部被派到田大刀石场去做工,晚上就住在田大刀石场,曾家就住了曾宪勇和曾宪刚,他们昨晚喝了酒,曾宪刚喝醉了,很多人都能证明。”   侯卫东暗自松了一口气:“只要有人能证明曾宪刚在家,他在没有事情。”由于大哥侯卫国含糊地说了些事情,侯卫东也开始对曾宪刚有所怀疑,特别是今天这件事情,他判断十有八九就是曾宪刚干的。   小佳见侯卫东脸色阴沉得吓人,关心地问道:“老公,出什么事情了。”   “没有什么,是石场的事情,我已经处理好了。”   小佳放下心来,道:“调到沙州以后,你再也不准和李晶接触,看到她的样子我就生气。”   侯卫东心道:“我是精工集团的股工,怎么能不和董事长见面。”口中道:“天下本无事,庸人自扰之。”   小佳不依,道:“你必须保证。”侯卫东就敷衍道:“好好,我保证不与她接触。” 第176章 整顿(一)   夹生饭,即不好吃,回炉重做更是费力不讨好,向来令人讨厌,所以人们就把有些没有办好的事情叫做吃了夹生饭。   侯卫东现在就是吃了一碗夹生饭,看着小佳闷闷不乐的样子,他就动起了脑筋,心道:“与其等着步高来挑拨,还不如与小佳开诚布公地谈一谈,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,只要小佳心中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,步高的挑拨就自然不攻自破。”想到步高,他就暗道:“总有一天,我要和你算这笔帐。”   只是签协议的时候没有向小佳说明此事,现在来说就是一锅夹生饭,不过经过今天之事,侯卫东就准备向小佳彻底讲明此事,夹生饭也总有被吃下去的时候,只是策略问题则需要考究。   所谓老练,就是要懂得择机而行,要学会等待。   最深刻的道理往往朴实无华,这种老练看起来很简单,但是真正做起来很难,需要生活的磨练,更需要天性,侯卫东以前最喜欢说的话是“人死卵朝天,怕个屌”现在他把这个励志语改成“每临大事有静气”,虽然这是剽窃于赵永胜的条幅,但是也表现了侯卫东生存的现实状态。   侯卫东动脑筋的时候,小佳也就不再提李晶的事情,两人各怀着心事,坐在一起看电视。   这时,尖山村的支部书记唐桂元又打电话过来,道:“疯子,公安局的人把曾宪刚和曾宪勇带走了,你看怎么办?”侯卫东问了问情况,心里也紧张,但是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尽量用平平常常的口气对唐桂元道:“每一位公民都有协助公安机关办案的义务,公安局这样做我们挑不出毛病,你先用着急,我回来以后,再去打探消息。”   唐桂元是出了名的蔫人,话一向很少,但是这一段时间上青林出了许多的事情,他心中实在着急,道:“现在这个样子不行,有事无事都把人带走,村里的工作怎么办?侯镇,你是分管社会治安的领导,要想想办法。”   侯卫东耐心地做着安抚工作,道:“明天我上午要开党政联席会,我把问题提出来,争取向县委分管领导作一个汇报。”   唐桂元话少,心里却明白得紧,知道让侯卫东马上拿一个法子来,也是不现实的事情,就道:“只能这样了。”又叹息了一声,“唉,上青林的石头就是唐僧肉,谁都要来咬上一口,早知现在,当初就不应该开办这些石场。”   放了电话,侯卫东颇为郁闷,靠在沙发上不说话。   小佳见到他这模样,尽管心中仍然有些不愉快,还是关心地问道:“曾宪刚又出了事情吗?”她与上青林诸人并不熟悉,可是经常听到侯卫东说起,她多少知道一些上青林诸人的事情,也对曾宪刚、秦大江等人有些印象。   侯卫东自嘲地苦笑道:“我经常想一件事情,上青林公路就是潘多拉的盒子,路修好,盒子也打开了,这两年,光是石场就死了十几号人,我总觉得这十几条人命与我有关,如果没有这条路,这十几号人还活蹦乱跳的,另外,曾宪刚如果不是有钱,他家里也不会被抢劫,秦大江如果不开石场,也不会被枪杀,我东跑西跳修成了这条路,到底是错还是对?”   小佳劝道:“你不修路,别人也会修,上青林有这个资源,早晚会被开发,你也不用自责,这是大势所趋。”   “不想这些烂事了,想起就影响心情。”   侯卫东站起身来,使劲地扩了扩胸,又道:“乡镇的事情真是复杂,涉及到方方面面,所以机关都在轮流派后备干部到乡镇去锻炼,这也是有道理的。”   小佳也有苦衷,道:“我爸最喜欢说一句话,什么蛇都咬人,乌梢蛇不咬人却吓人,建筑行业利润丰厚,里面也黑得很,成立园管局的文件已经出来了,我还是想调到园管局去,园管局是新组建的单位,又没有这么大的经济利益,应该要单纯一些,我调到园管局去搞业务,日子过得轻松一些。”   侯卫东顺势就道:“要想单纯轻松也要有经济作为支撑,有财务自由才有人生自由,所以,我必须要在干好工作的同时,多赚钱,这就需要寻找代理人。”   “老公,你也辛苦了。”   星期一,侯卫东早上五点半钟准时出发,来到青林镇政府的时候,刚好八点过一些,在姚家馆子吃过饭,到场镇转了一圈,满街的桂树已经活了过来,发了新芽,嫩嫩的格外好看,由于是赶场天,许多村民早早地来到了场镇,小商贩们也在路边搭起了棚子。   尹主任手里拿着小票,开始在各个摊贩哪里收取场镇清洁费,这属于打擦边球的收费,出于搞好场镇卫生的需要,侯卫东据理力争,政府才答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   尹主任看到侯卫东,热情地打起了招呼,道:“侯镇长,这么早就来视察场镇。”侯卫东已经与尹主任很熟悉了,笑道:“视察个鬼,我刚起了早饭,尹主任,既然收了清洁费,散场之后,你要组织人认真打扫,要不然青林镇就成为一个大的垃圾堆。”尹主任痛快地表态道:“侯镇,你放一百个心,赶场天我们至少要拉大车垃圾,最多一点钟就收拾完。”   来到了镇政府大院,侯卫东转到了党政办,黄公安桌面已经站了好几村民,杨凤拿着一个硕大的太空杯在喝茶,难得地没有磕瓜子,如今青林镇流行这种难看的粗笨太空杯,据说是宇航员喝水用的高科技,侯卫东也没有想明白,为什么宇航员为用这种毫无创意的普通水杯,这种水杯在失重状态之下能用吗?但是疑问归疑问。   他不是赵永胜,因此他的意见左右不了青林镇政府机关干部喝水用什么杯子。   黄公安是青林镇派出所的老实派,难得的一个老黄牛,虽然有时对村民态度不好,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,他是几年如一日,将村民的身份证等重要证件管理得井井有条。   杨凤见到侯卫东,两眼放光,侯卫东一见到她这个表情,就知道有八封内容产生,便望着她,等待着她的下文,果然,杨凤把高科技太空杯往桌上一顿,神秘地道:“侯镇,听说秦所长要调走。”   此事已传说多时,侯卫东并不意外。杨凤见侯卫东没有被她的八封所震撼,又继续抛出猛料,“侯镇,你知道谁来当青林镇派出所所长吗?”侯卫东开玩笔道:“这个很简单,第一肯定不会是我,第二肯定是青林镇公安局的人。”杨凤“嗤”地笑了一声,道:“这一次到青林派出所的是刑警大队的陈剑勇。”   陈剑勇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,在公安局里,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,而担任这个职位的人一般皆是公安局的精英,到青林镇派出所当所长,岂不是大材小用。他把目光转向了黄公安,黄公安显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,就重重地对着侯卫东点了点头。   黄公安是老实人,老实人是一会说假话的,侯卫东就信了此事,想着陈剑勇牛皮哄哄的样子,他就想笑,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味,笑容也就慢慢地消失了。   “秦所长调走是因为青林镇连出大案,而陈剑勇明显是贬到乡镇来,对于一个刑警大队的大队长,这又意味着什么?”   九点半,按惯例又是星期一的党政联席会,这时,粟明来到了办公室,道:“我、赵书记、钟瑞华,要到县里开紧急会议,是关于基金会方面的事情,恐怕这一次基金会要有大麻烦。”   “前一段时间马县长也出来辟谣,这是怎么回事情?”   粟明道:“你没有管过基金会,不知道其中的内幕,基金会管理得实在混乱,呆帐烂帐着实不少,这一清理,不知要出多少问题。”他一边摇头,一边就走了出去。   看来很快就要清理基金会,这是官方比较正式的消息,侯卫东就赶紧给二姐打了电话,道:“二姐,听说马上要清理基金会,益杨县里正要开会,你在基金会贷了多少钱,要有个思想准备。”侯小英还在睡眼蒙眬,她道:“现今这个世道,杨白劳就是大爷,我的贷款还没有到期,凭什么就让我还。”侯卫东道:“听到传言,这一次是对基金会彻底的清理,力度很大,皮之不存,毛之焉附,你一定要提高警惕。”   侯小英听侯卫东说得郑重,道:“有这么严重,现在生意刚刚上道,一直缺流动资金,如果要还基金会的钱,生意就没法做了,我去找你姐夫商量一下。”   刚刚放下电话,李晶的电话就打了进来,道:“侯卫东,听到了准确消息,基金会马上要取缔了,上一次你说的事,我觉得还不错,你帮我盯着上青林的煤矿,有人要出手,我们精工集团就收购。” 第177章 整顿(二)   取缔基金会,对于益杨县老百姓来说就是一次大风暴,既然是风暴,通常是都是有预兆的,暗地里流传的小道消息,以及突然暴发的挤兑风潮,就是风暴来临前的预兆。   只是任何预兆,在没有来临之前,并不被认为是预兆,只有哪些嗅觉灵敏的人,或是运气极好的人,才能看出这就是预兆。   侯卫东就是这样一个运气极好的人,他见识过基金会贷款的方式,又相信李晶的人际能力,所以,他坚定地认为基金会肯定在短期内被取缔,也就考虑了风暴来临之后的安全问题,甚至还有在风暴中获得利益的方案。   当赵永胜、粟明、钟瑞华和一位陌生男子一脸阴沉地从车上下来,侯卫东就很是欣慰:“我的判断还是正确的,否则新生的精工集团肯定面临着极大的困难。”心中又道:“也不知二姐此时有何想法?”   十分钟以后,党政联席会就在小会议室召开。   “今天县委正式传达了岭西省的文件,农村基金会将全面整顿,从今天起县里将派出清偿组,所有帐册就地封存,由清偿组进行查帐和核实工作。”   “这是清偿组的吴铭组长。”   吴铭话不多,只道:“我是纪委的,这一次担当青林镇清偿组组长,请大家配合我的工作。”   吴铭坐下到后,赵永胜道:“具体工作就由粟镇长来讲,最后请吴铭同志进行强调。”   赵永胜为了抓紧基金会的权利,与三任搭档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,当终于完全掌握这个肥皂泡以后,这个肥皂泡却意外地破裂了。生活其实远比小说要丰富得比,离奇的小说往往引人怀疑,而现实生活往往比小说要离奇得多,却因为淹没在无数的无聊小事中,反而让人看不到离奇之处。   侯卫东分管社事办和综治办,从来没有沾过基金会的边,当然,他曾经在基金会贷过款,但那是作为了一个用户,而并非一位镇领导,因此,在这场急风暴雨中,他更多的就是一种旁观者心态,这也是作为一位副职对于其他领导分管工作应有的心态,副职的重点是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,其他的事情最好闭嘴。   粟明讲完,吴铭只是表了一个态,惜字如金,坚决不多讲。   赵永胜最后点到了侯卫东头上,道:“侯镇长,你作为分管综合治理的领导,也要负起责任,你的任务就是维持社会秩序,防止可能出现的群体性事件,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,出了事情你要负责。”   侯卫东此时已是心生异志,调出青林镇是早晚的事情,只是如今人没有走,职责所在,就有承担起这项重任的义务,他也就没有推辞,道:“赵书记放心,我会做好预案,防止可能出现的群体事件。”心中道:“我来负责,我能负多大的责。”   赵永胜见侯卫东耿直地应承了此事,也就舒了一口气。侯卫东“跳票”成为副镇长以来,头脑灵活,点子不少,将分管的工作弄得井井有条,特别是殡葬改革工作,颇得高副县长的赏识,在党政班子中,他事情办得好,说话的份量也越来越重。   此时,赵永胜将防止群体性事件的重任交给侯卫东,心里就很踏实,他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刘坤,安排道:“刘书记,今天下午召开全镇大会,通知镇属企业负责人、政府二级班子及以下负责人、各站所负责人、特别是派出所一定要到,农经站全体人,还有村支书、主任和文书,传达今天上午的会议精神。”   将大小事情安排完以后,赵永胜这才道:“粟镇长,你还有什么补充。”   粟明手里玩着笔,表情很严肃,他以前当副镇长的时候,就曾经分管过基金会,当时赵永胜和秦飞跃争权,他的分管权力很小,重要事情都要由两位主要领导来定,这句话换一种方式来说,粟明并没有从基金会的业务中得到什么好处,很干净。   所以他很平静,想了想,道:“钟镇长,清查基金会的事情你要多费心,要配合县里派出来的清查组,遇到重大事项要在第一时间向赵书记报告,这事要对上青林上万储户负责,你千万要谨慎。”   这番话十分正常,可是赵永胜听到却是十分刺耳,心道:“什么叫做重大事项,为什么要第一时间向我汇报,这个粟明分明是话中有话,哼,莫非要落井下石。”   散会之后,众人正在离开会议室,赵永胜把侯卫东叫住,道:“侯镇,等一会公安局张局长要李剑勇过来,我们一起吃顿午饭,也算是给李剑勇接风。”   “好,我在办公室等着。”   回到办公室,侯卫东靠着办公室想:“李剑勇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,怎么被贬到了青林派出所,这里面肯定有原因。”   “习昭勇,你在哪里?”   “疯子,我在派出所里,今天新所长来报到,都等着他训话。”   侯卫东压低了声音,道:“怎么把李剑勇弄到青林镇当所长,你知道原因吗?”   习昭勇难得地穿戴整齐,接到电话,就走到派出所门外,道:“我只是听到些小道消息,这一段时间益杨城内大案不断,单单是上青林就先后出了两件杀人案,城里更是治安混乱,人大代表、政协委员提了不少意见,听说县委祝炎也在过问此事,李剑勇是刑警大队长,官不大不小,正好适合当替罪羊。”   侯卫东知道习昭勇不过是一位偏僻山区的小民警,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,这些信息都是听说过的小道消息,就没有再问此事。   “曾宪刚的事情有没有结果?”   习昭勇轻声道:“我找几个兄弟伙打听了,曾宪刚和曾宪政勇都没有什么大事情,估计很快就要放出来。”他又道:“听说曾宪刚在里面吃了些苦头。”   想到自己的在检察院的经历,侯卫东道:“这是刑讯逼供,明显的违法行为。”   “这也是惯例,我们公安局设备落后,审讯手段落后,不动用触及肉体的原始手段,怎么破案。”   放下电话,侯卫东靠在沙发上,仍然在想:“这个陈剑勇被发配到青林镇,到底是什么原因?”   这个问题盘在侯卫东头脑里,始终挥之不去,在他心中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曾宪刚身上有事,李剑勇脾气虽然坏,可是他当过刑警队长,好坏也有几分本事,如果是冲着曾宪刚而来,曾宪刚麻烦就大了。   想到这,侯卫东使劲拍了拍额头,心道:“看来是被电视剧误导了,如今的人哪里会为了公事损坏私利,他肯定是被公安局内部的阴了。”   院内响起了汽车喇叭声音,很威风的哪种喇叭声,侯卫东来到窗户边上,就见到一辆帕萨特和一辆警用桑塔纳开进了院子。   赵永胜走到侯卫东门口,道:“张局长过来了,我们去接一接。”   跟在赵永胜身后,侯卫东心道:“早就听说公安局张正坤副局长手眼通天,见赵永胜这个态度,此话应该不假。”   迎接客人在益杨是有规则的,赵永胜是一镇之首,只有县里四大班子的领导以及重要局行正职来到青林镇,他才会走到院内迎接,今天却亲自到院内迎接公安局张副局长,看到这个张副局长有些来头,赵、张的关系也很不一般。   猛然间,他想起了秦飞跃,“秦飞跃、晁杰嫖娼被捉,难道真是偶然?”   院子里,一位黑脸便装汉子下车之时,他并不高大,表情是凶巴巴的,他站在车旁,专心地打起了电话,赵永胜笑眯眯的和李剑勇先握了握手,等到黑脸汉子打完电话,他才热情地道:“张局长,稀客啊。”   张正坤冷冷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,他脸极瘦,笑容就如在冰水中游泳,没有游到一半,便冷了下来。   他握着赵永胜的手,道:“赵老兄,我今天把得力干将交给你,剑勇的工作能力我也不多说,我只提一个要求,你是一方诸侯,要从经费上对派出所多多支持。”   他又对李剑勇道:“李剑勇,我给你提两点要求,一是遇事多给赵书记汇报,没有政府的支持,派出所在基层寸步难行,二是要给我加大打击力度,青林镇案子多,我给你半年时间,将青林镇的杂草梳理清爽,什么时候将杂草梳理完毕,什么时候考虑回城。”   李剑勇早就听到了对自己不利的言论,可是没有想到这些小道消息的准确率是如此的高,作为刑警队长,手上正有大案,眼看着就有头绪,却由于人大代表群情激愤而被下放到青林镇,此时,就很不有些情绪,只是张正坤是老刑警队长,当年的威案能手,如今在益杨县公安局也是案侦的绝对权威,积威之下,李剑勇也只有点头的份。   等到进了会议室,赵永胜这才介绍道:“这是侯卫东,分管政法和综合治理的副镇长。”侯卫东主动伸手过去,张正坤却没有什么表情,淡淡地握了握手,就一屁股坐在赵永胜旁边。 第178章 整顿(三)   整顿基金会的消息一经传出,立刻引起了极大的恐慌,在青林镇基金会门前,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都拿着基金会开出来的存单,要求将手中的存单变成现金。   无奈县政府一纸通告以后,基金会就剩下了几个苦瓜脸守着门面,里面自然是一分钱也没有。   侯卫东接受了维护治安秩序的任务,虽然知道这是苦差事,但是职责所在,也无法推脱,他带着综治办付江、派出所周强等人,在人群之外站着,任务是维护秩序,防止群众有过激之处。   钟瑞华是分管副镇长,他和白春城亦站在门店里,与十几个居民代表进行争辩,他原是耐心解释的,可是面对着越来越大的质疑声,不知不觉就将质疑改成了争辩,可是基金会还不出钱,他就算是天才辩手也无法说服群众,更何况他口齿原本就很一般,很快就被问得张口结舌,汗流满面。   反倒是宣传干事周菁,牙尖嘴利,发挥了在家里锻炼出来的吵架功夫,与群众们夹杂不清,反而不落下风。   俗话说,真理越辩越明,这句话自然不假,居民们已经明确得知,基金会已经封帐,要取回自己的钱,甚至不要利息取回自己的钱,已经暂时不可能。   “这是我们的血汗钱,还我血汗钱,政府要讲诚信,不能骗老百姓的钱。”一位干瘦的教师情绪激动,挥舞着手里的存单,他长期在讲台上教授思想政治课,看报纸的时候就比别人多,对于国家的大政方针是略知一二,在他的带动之下,大群的老百姓开始鼓噪起来。   群众的呼声就很整齐,声音很大,周菁也只得闭嘴。   侯卫东抱着双手看着这一幕,他没有能力制止,也不想制止,心目中颇为偏向这些老百姓,暗道:“辛苦钱取不出来,吼两声又有什么关系。”   情绪是可以互相影响的,随着吼声,在基金会门口示威的群众就开始闹腾起来,有人拿着手中的东西朝基金会丢了过去,白春城往日整齐的头发已经开始散乱,满脸是汗水,跑到侯卫东身边,惶急地道:“这些人就要去围政府了,那个辛民跳得最凶,他说要到益杨县城去上访,如果取不了钱,就要到沙州、岭西、甚至国务院去上访,侯镇,你要想想办法。”   侯卫东看着人群渐渐向政府转移,就道:“我能有什么办法,这些人取不钱,肯定是要闹的,我们只有等其情绪稍微软化以后,再各个击破,分别处理。”   白春城苦着脸又跑到钟瑞华身边。   派出所民警周强抱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态度,抄着手站在侯卫东身边,道:“基金会的哪几个屁眼虫没有想到有今天,去年我找他们贷款,还不阴不阳的,现在就出报应了,这一次清查肯定有不少基金会的人脱不了爪爪。”   侯卫东见人群已经转向,就对付江和周强道:“我们不能让这些人上楼,把楼梯堵住,只能让他们选出代表到底楼大会议室。”   付江、周强就带着综治办的工作人员和联防队员,以及党政办的工作人员,站成一排,堵在楼梯口。   无数的存单伸到了侯卫东的鼻尖,无数的唾沫飞到他的脸上,吵闹声如群马奔腾,将政府大院弄成菜市场。   那位干瘦的教师辛民站在最前面,道:“我们要见赵永胜和粟明,让他们两人来给我们解释,由政府盖章写承诺书。”他振臂一呼,群情响应。   侯卫东早就看到了端倪,他道:“辛民老师,你们选几个代表进来,这样乱吼一通,根本不能解决问题。”干瘦的辛民对侯卫东,道:“侯镇,不是我们要闹,我教书育人二十多年,省吃俭用才存了两万多块钱,这是我们的血汗钱,我不要利息,就把本金还给我。”   侯卫东道:“这不是我说了算,县政府要统一安排此事,希望你能理解。”辛民道:“也希望我这个穷教师。”   侯卫东知道说不清楚,按照事先排定的计划,再次道:“辛民老师,你找几个代表到底楼去,这样闹,话都听不清楚,更谈不上解决问题了。”   辛民就道:“让赵书记来亲自对话,我们就可以先选代表。”   政府大院闹成一片,基金会门前的压力就减轻了,钟瑞华和白春城赶紧溜回到门市里面,喝水、休息,他们屁股没有坐热,赵永胜一个电话打了过来,道:“钟镇、白站和黄站一起到政府这里来,到底楼会议室给群众做好解释工作。”   代表们进了底楼会议室,群众们就在政府大院里三三二二地聚着,都在等着最后的消息。   整顿基金会是高层决定,青林镇哪里有权利做决定,把代表们请到会议室,只是将沙州市、益杨县的文件宣读一番。   赵永胜再三保证:“清偿组将基金会的帐查完,就要开始兑付,你们要相信政府,政府是绝对不会骗你们的。”辛民接口道:“马正才县才刚刚讲了话,再三保证基金会是政府的,怎么过了十几天就封了基金会,现在的政府信不得。”   赵永胜脸色一沉,道:“辛民,你是国家教师,怎么带头闹事,一点觉悟都没有,你这种行为,怎么能够教学生。”他心中道:“等事态平息了,一定要将这个辛民调到最偏僻的村小去。”   在赵永胜的威严目光之下,辛民无来由有些心虚,声音就渐渐小了下来。   代表们出了底楼会议室,他们带出来的答案显然不能令群众们满意,又开始闹将起来,赵永胜回到办公室,给派出所打了一个电话,道:“李所,你要亲自过来一趟,如果政府这边出事,你也不好交待。”由于事情紧急,赵永胜说话也没有笑意,很严肃。   李剑勇心里对基金会的事情不以为然,因为他家里就有几万块钱存在基金会,他磨蹭了一会,当赵永胜第二个电话打过去,他才带着王一兵和老夏出现在政府大院。   尽管青林派出所全部人员都出动了,双方的对峙也持续到了下午五点,群众这才陆续散去,但是也有少数执着之人,就坚定在守在了政府大院中。   夜幕降临以后,这些固执的取款人不得不离开了大院,他们相互邀约,明天继续到政府来上班。   侯卫东在政府大院守了一天,也着实累得慌,周强一直跟在他身边,就开玩笑道:“侯镇,我当了一天跟班,晚上晚点酒,给你的部下鼓鼓劲。”   “吃晚饭,小事情,付主任,你到张家馆子去安排一桌,我们综治办也给李所长接风。”   派出所是实权部门,特别是管着炸药,也就间接控制着石场的咽喉,所以,侯卫东也就有心结纳李剑勇,化解两人之间的小小不愉快。   周强就笑呵呵地回派出所,“李所长,今天综治办为你接风,在张家馆子摆了一桌。”李剑勇反问道:“综治办分管领导是谁?侯卫东吗?他这人如何?”   “侯卫东学法律的,懂业务知识,为人还不错,分管综合治理工作,与派出所合作的也挺好。”   李剑勇虽然不再是刑警大队长,可是他心里仍然挂着上青林的案子,这几个未破的大案,是他职业生涯的污点,他眼睛很空洞,看着墙上的小小黑点,道:“侯卫东是上青林石场的大老板,前几次黑娃来寻事,他怎么没有反应?”   周强暗道:“李剑勇恐怕得了职业病,见谁都象是犯罪嫌疑人。”他对于益杨公安系统的高手还是蛮尊敬的,虽然心里觉得不以为然,口中还是道:“上青林石场搞了一个碎石协会,秦大江是名义上的会长,其实多数事情都是侯卫东说了算。”   李剑勇道:“侯卫东是政府官员,怎么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搞石场。”周强笑道:“侯卫东搞石场都是以外人的名义,然后再找人在场内管理,他是当甩手掌柜的。”李剑勇在心里坚持道:“这些案子应该和碎石协会有关。”他站起身,道:“既然侯镇长请客,我们岂有不去之理。”   周强跟在李剑勇身后,心道:“李剑勇办案子办出毛病了,吃顿饭就如赴鸿门宴。”   张家馆子,酒不错,菜亦不错,侯卫东率领综治办与派出所打起酒仗,综治办诸人皆醉酒,全靠着侯卫东酒量大,拼着大醉一场,将李剑勇也灌得七荤八素。   第二天,李剑勇准时起床,用冷水洗了脸,仍然觉得头痛,骂了一句,“狗日的侯卫东,喝酒就如喝水一般。”   俗话说杀人一千自损八百,侯卫东将李剑勇灌醉,自已也不轻松,早上起来之后,头亦昏沉沉的,他在花园转了一圈,就到了姚豆花馆子,吃了两碗豆花水,又吃了一碗火辣的豆花,身体这才舒服一些。   来到镇上以后,基金会门口、政府大院外面,已聚集着不少人了,看到侯卫东过来,有认识的人就打招呼,道:“侯镇,镇里的钱什么时候兑现?”侯卫东就劝道:“要相信政府,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的,具体方案县里还没有出来,耐心在家里等着,在这里等着也没有意思。”   由于侯卫东接了腔,很快就被人群围住,你一句我一句,开始还是请求政府还钱,最后就有人情绪激动起来,开始破口大骂。   人群中有上青林的老百姓,他们开始帮着侯卫东说话,“侯镇长又没有管基金会,你们不要乱骂人。” 第179章 整顿(四)   骂归骂,在上青林老百姓的帮助下,毕竟没有打闹起来,众人在政府大院呆了半天,到了吃饭时间,不少人就在外面随意对付一餐,虽然由于基金会的事情让人心中气愤不安,但是,饭总是要吃的。   侯卫东是单身汉,中午没有地方吃饭,恰好兴平村的晏道理又过来办事,侯卫东、付江、晏道理以及宣传干事周菁等人就先来到姚豆花馆子吃饭,党政办欧阳林就带着另外的人守在政府门口。   姚豆花馆子坐得满满的,多是上午在政府大院集聚的人群,侯卫东进来的时候,一些人就斜着眼睛看着他们,不少上青林的人热情地打起了招呼。   侯卫东要了一个大桌子,晏道理等人坐下以后,他就招呼上青林几个人,“大傻、二娃,你们几个过来座,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们了。”   大傻是望日村的人,曾在英刚石场干过,后来嫌路远,就到了曾宪刚石场上工,他长得颇为粗壮,脸相就如香港影片中的大傻一般,所以成为上青林的人就叫他大傻,这二年他在石场赚的钱大部分都存在基金会,上青林基金会关门以后,他就守在了青林镇政府。   听到侯卫东招呼,他和二娃等人就转移战场,来到了侯卫东这一桌。不一会,白花花的豆花、金黄色的渣肉、白中红的烧白就端了上来,女老板又在外面切了些卤肉过来。   侯卫东爽利地喊道:“拿两瓶益杨红。”   打开酒瓶,侯卫东把一排粗瓷碗倒满,周菁看着眼前的粗瓷碗,眼睛都瞪大了,道:“侯镇,我不喝酒,喝一点就要过敏。”   女人不喝酒,原因很多,其中一条就是过敏,过敏这事又说不清楚,所以就是好理由。   侯卫东喝酒很猛,但是从来不劝女人喝酒,他把粗瓷碗拿过来,道:“大傻,你多喝不碗。”又顺便夸了周菁道:“周菁口才了得,今天在基金会门口舌战八方,无所畏惧真有些诸葛亮战江东群雄的风采。”周菁是文化人,听得懂这咬文嚼字的语言,她就微红着脸,有些害羞,又有些得意。   大傻喝了一大口益杨红,脸红得就真象是关公一样,他对侯卫东道:“疯子哥,你的话我最爱听,你给我说一句,基金会的钱到底能否拿到。”   这事并不好回答,侯卫东想了想,诚恳地道:“这件事情,县政府还没有具体的政策,我也不能乱说,只是据我分析,基金会涉及到成千上万的老百姓,只要有存单,这钱迟早能退,不过要等一段时间。”   大傻素来崇拜侯卫东,听了这话,似乎心情放松不少,端着粗碗,就开始给镇干部敬酒,很快就连碰了好几杯,有了醉酒的迹象,侯卫东就对二娃道:“吃了饭,你们几人就回山上去,现在这种情况,围在政府门口也没有多大意思,到石场干一天,又有三十多块钱,这是实在货,下面的事情有了眉目,我给曾宪刚打电话,你去问他就行了。”   这时,又有几个不认识的村民围过来,询问基金会的事情,侯卫东还是把原话讲了,他在下青林中并无多大威信,同样的话,大傻等人听了,就信进心里,而这些不熟的人听了,就觉得是在敷衍。   等到这群村民或是带着希望或是满心失望地离开以后,侯卫东这才认真地吃了几口菜。   晏道理与付江已经碰了半碗酒,脸色酱红,他其实找侯卫东有事商量,只是侯卫东身边人多,一直不方便说话,他牢牢地捂着酒碗,再也不肯加一滴酒。   吃完了饭,晏道理就跟着侯卫东到了镇政府大院,院子里的人群渐渐也多了起来,党政办的诸人还站在门口,见综治办的人回来了,便换了班,出去吃饭。经过了一天多的解释与对峙,干部和村民的对立情绪已没有最初那样浓了,付江搬了一张凳子坐在门口,与坐在一旁的村民就聊起天来。   晏道理就对侯卫东道:“侯镇,我有事单独汇报。”到了办公室,他道:“侯镇,兴平村桥要修好了。”侯卫东点头道:“我知道这事,就在六一儿童节那天通车,有什么不对吗?”   晏道理脸上表情就有些赫然,道:“桥是修好了,可是路没有办法修了?”望着侯卫东疑惑的表情,他解释道:“河对岸的公路原本要搞集资,大部分村民都同意了,可是基金会跨了,村民就开始扯皮了,包括一部分社长,都说拿基金会的存单来抵押,侯镇,修路是大事,政府到底能不能特别考虑,兑现一部分出来?”   在这种关键时期,要想大规模兑付根本不可能,侯卫东知道晏道理还有后话,就道:“既然桥修好了,后面的路就搁一两年,也没有太大的关系,我不急。”   晏道理眼珠微转,从怀里拿了一叠存单过来,道:“这些都是我收到的存单,他们要用这些存单来抵修路的集资款以及农业税、提留统筹,大多数有存单的村民都放了话,今年就用这个存单来抵各种款项,你是挂村领导,这事你就看着办。”   侯卫东一直不急,道:“存单也是钱,我会向政府建议,可以考虑用存单来抵农业税。”   晏道理见侯卫东不为所动,就悲天悯人地道:“老百姓的钱都是血汗钱,一分一角都是从土里刨出来的,都是从口里节省出来的,有的是为了娃儿读书,有的是为了养老防病,有的是为了娶媳妇,就这么贴一张纸在墙上,这些钱就完了,别说是一般老百姓,就是村社干部都想不通这事。”说到后来,他已不是表演,而是发自内心的愤怒。   “晏书记说的都是事实,可是我从来没有管过基金会,对以前的事情不清楚,如今县里的政策没有出来,我又有什么办法。”面对这种指责,侯卫东无话可说。   晏道理又换了一种表情,用很真诚的语气道:“侯镇,听说你开石场赚了不少钱,我们来谈一个生意,这里有四万多块钱的存单,我就卖给你,利息就算你的赢头。”   以前基金会为了揽储,利息比同期银行利息高得多,侯卫东翻了翻,里面还有14%的存单,他看了晏道理一眼,笑道:“晏书记,你这是转嫁风险。”   晏道理也就嘿嘿笑了笑,道:“刚才侯镇说过,基金会涉及到成千上万的老百姓,只要有存单,钱迟早能退,这话我也同意,所以侯镇把存单买过去,根本不存在风险的问题,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,你赚了钱,又帮村里解决了实际问题,是一举两得的好事,侯镇是好领导,这事肯定要帮忙的。”   “切,即使政府以后要支付存款,你以为利息还有这么高吗,如果算上通货膨胀,我不倒亏就算是好的,还谈什么赚钱。”   晏道理听侯卫东说得实在,就不再绕大话,道:“我就大胆作个主,每张存单打个九折,这样你就有赚头。”   侯卫东又拿着存单看了一遍,这些存单多是小额存单,多数只有二、三千,从名字来看,也是五花八门的都有,好几人的名字侯卫东知道,都是村里的刺头。   看了存单,侯卫东并不说钱的事情,道:“晏书记,上一次你给我说修了兴平桥,兴平村的事情我就不用操心,现在桥修好了,怎么事情又来了?”   晏道理挠着头,不好意思地笑道:“如果不是基金会突然被整顿,我肯定不会让你操心农业税和提留统筹,现在情况特殊。”   侯卫东心里已同意将这四万多存单收了,兴平村条石场正好结了一笔款子,有五万多元,他心道:“这钱来得容易,取之于兴平村,用之于兴平村,也算是做了好事。”但是,对于晏道理这种老奸巨猾的村干部,就算同意了这种做法,也要吊一吊他的胃口。   “四万多块钱,是一笔大数目,我一个人可是做不了主,还要回去问问屋里的当家人。”   其话中之话,晏道理已是听得明白,他心中一喜,道:“弟妹是大地方的人,肯定会同意的,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。”   “别人都说晏书记是狗鸡巴抹菜油,又奸又滑,以前我还不相信,现在总算是明白了,这样吧,我明天给你准确答复。”   晏道理听到侯卫东说起了粗话,就明白事情已经成了,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,道:“上青林的人都是你是疯子,我纠正一下,你是一个好疯子,这件事情办妥以后,兴平村的事情你就放一百个心,我绝对不会给你添乱。”   两人在办公室随意扯了几句,晏道理就喜滋滋地出了门。   侯卫东站在办公室看着下面的情形,只见晏道理出了门以后,就有一、两个妇女站在他面前说了两句,晏道理走了一会,陆续就有人离开大院,其中几人侯卫东虽然叫不出名字,却知道是兴平村的人。   “妈的,这个晏道理玩得是软硬两手。”   侯卫东笑骂了一句,通过这事,他对晏道理的好感骤然上升,不管他的方法如何,至少他还是在真心为村里老百姓办实事。 第180章 学习班(一)   整顿基金会是涉及千万个家庭的大事,一时之间哪里解决得了,最初几天,侯卫东完全放下了本职工作,天天守在政府大院,在维持秩序的同时,也顺便做一做群众的思想工作。   随着清偿组的深入调查,益杨县基金会的基本情况逐渐清晰,侯卫东虽然有思想准备,但是听到的情况仍然让他大吃了一惊。   基金会已是一团乱麻,理不清,道不明,从不断发出的通报中,侯卫东明白了基金会的真实情况:青林基金会呆帐坏帐比高得惊人,早就是资不抵债,全靠着政府的信用不断有人存款进来,这才维持了基金会的生存,整顿基金会以后,自然就没有存款进来。   此时,基金会已经油干灯尽,窘境立显,根本无法支付存款,必须要靠政府的输血才能还清老百姓的存款,仅仅是青林镇应付存单就有近五千万。   在益杨全县,这还算欠款较少的基金会,全县数字之巨大更是吓了侯卫东一大跳,益杨县财政收入勉强突破两个亿,就算全县财政一分不用,要还清这个欠款就需要三年。   六月七日,星期五下午,侯卫东已经在防守镇政府的第一线支撑了十几天,已是身心俱疲,三点过,太阳在高空中发着毒辣的光芒,却也将守在场镇的人群驱散了一些,大家躲在阴凉处,不时谈笑两句,不了解真相的人看了,肯定会以为是在赶场,而不是围攻镇政府。   侯卫东眼见着院子里只有稀落落的几个人,便来到了粟明办公室,“粟镇,我想请假休息两天,你看我,已经被晒成了黑人。”侯卫东把手臂露出来,果然见到棕黑色一片,这种棕黑色如果出现在海边,那就是美好日光浴的杰作,可是棕黑色出现在侯卫东手臂上,只能说明青林镇太阳毒辣。   粟明坐在办公室倒是一脸静气,道:“这是非常时期,我只能让能力最强的人把住第一关,否则机关就无法运行,侯镇,侯兄弟,你一定要理解,再辛苦几天,县里就有解决方案出来。”   侯卫东坐在办公室不走,道:“还是让钟镇长也来顶两天,天天守在门口,脸上的唾液已有一尺厚了。”粟明安抚道:“钟镇长每天要赔着清偿组,具体事情很多,唐镇长出差还没有回家,刘书记对基层工作不太熟悉,恐怕顶不住,侯镇就算是帮大哥的忙,再顶上两天。”   话说到这个份上,侯卫东就只得继续回去坚守岗位。   这时,党政办又接到县府办发出的紧急会议通知,赵永胜和粟明就急急忙忙地朝益杨县赶去。   侯卫东在楼下守到了四点,又溜回到办公室休息,半杯茶没有喝完,农经站原站长黄卫革就走了进来,自从嫖娼事件发生以后,他就被贬为农经站的普通工作人员,白春城一跃而成为基金会主任。   此时,黄卫革满身酒气,两只眼睛已经完全失神,他一屁股就坐在了侯卫东对面,摇头晃脑地道:“钟镇长,你要为我作主。”   侯卫东与黄卫革没有什么交情,平时也接触得很少,在整顿基金会的关键时期,黄卫革突然找上门来,而且张口就叫钟镇长,这就让侯卫东心生警惕,他笑哈哈地道:“我是侯卫东,黄站长怎么会认错人。”   黄卫革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,脸上的笑容很僵硬,道:“我在青林镇工作二十来年,基金会从筹建到现在我都参加了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现在有人想整我。”   侯卫东看了看门外,道:“黄站长,你中午喝了酒,先回家休息,等酒醒来再说。”   黄卫革左手撑在桌子上,才勉强立住,他道:“钟镇长,你分管基金会的时间短,还不明白基金会的水深水浅。”他满脸不服地道:“基金会呆帐烂帐多,这是事实,不过青林并非独一家。”胡言了几句,又道:“大额贷款哪里轮得到我说话,赵永胜、秦飞跃哪一个不是嘴大指甲深,如果有人真的想要来整我,我也要找人垫背。”   他一边说一边就扬了扬手中的材料,道:“老子也不是笨人,这几年来,每一笔超过十万的贷款,谁签的字,我都复印着底子。”   侯卫东紧盯着黄卫革,心道:“此人是一个定时炸弹,绝对不要和他沾上一点关系。”他连忙站起身来道:“黄站长,你醉了,回去睡觉,我还有事。”说这话时,侯卫东态度很坚决,而且话一说完,人就走出去了,将黄卫革一人留在了办公室里。   走到了楼梯口,他就将快步走变成了慢步走,不慌不忙地下了楼。   杨凤依着党政办大楼,手里提着一个袋子,身边围了一群村民,她语调忧伤地道:“我家里在基金会存了一万多块钱,是给我弟弟娶媳妇的钱,原本与女方谈好了条件,已经准备给女方彩礼了,现在钱取不出来,这门亲事多半要吹。”   她讲得绘声绘色,将几位中老年妇女完全吸引住了,一位中年妇女还要给她出主意,道:“杨同志,你去给女方讲清楚原因,再把存单拿给他们看,他们多半会相信你们的。”另一位中年妇女道:“男方也太哪个了,一时取不出钱就不订亲,这种亲家最好是不要结,他们是过不了老的。”   侯卫东对杨凤是无比佩服,在这种气氛之下,居然还能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,将这些最难缠的中老年妇女团结在自己周围,他暗道:“难怪古人会发出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感叹,这个杨凤,如果是处于推销员的岗位上,说不定会成为伟大的推销员。”   四处转了转,一切如常。   侯卫东与这些固执的取款户已经熟悉了,他到外面买了一条红梅烟,没有一次拿出来,每次都放一包在身上,想抽烟时就挨个地散烟,一条红梅烟散完,这些取款户基本上都抽过他的红梅烟,虽然仍然是对立的两个阵营,可是氛围已经好转了不少。   侯卫东心里明白,他所做的一切,不过是平息取款人的怒火罢了,真要摆平此事,只有基金会还钱一途。   抽了几枝烟,侯卫东就与上青林的几个年轻村民聊起天,这几天,大傻、二娃等人没有再来,但是尖山、独石和望日三个村的村民仍然在陆续下来,他们绝大多数认识侯卫东,见他守在门口,都很给面子,侯卫东也尽量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,稳定他们的情绪。   聊着聊着,就聊到秦大江身上,众人都很唏嘘。   半个小时以后,楼上突然传来了吵架声音,侯卫东愣了一下,认真一听,已明白是黄卫革和钟瑞华的声音。两人声音越来越大,还有拍打桌子的砰砰声音。   镇政府三楼少有这等吵闹声音,杨凤立刻停止演说,听了几句,就对几位中年妇女道:“你们在这里坐到休息一会,等一会我们继续摆龙门阵。”   侯卫东知道黄卫革喝醉了,他意识到这时绝对不能插手,看着杨凤的背影上了楼,就走到楼梯口,有意与付江等人坐在一起,尖着耳朵听上面两人的争吵声音。   钟瑞华声音很大,道:“黄卫革,虽然你不是站长了,但是你仍然是国家干部,喝了酒来上班,胡搅蛮缠,打胡乱说,硬是要翻天。”黄卫革的声音比钟瑞华还要大,他道:“把资料还给你,我就回去,你他妈的还不还。”又传来两声拍打桌子的声音。   杨凤耳朵几乎要贴在门上,听得津津有味。   这时,刘坤从办公室走了出来,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青林中学的党支部书记邓自强,刘坤虎着脸,对杨凤道:“杨凤,听够没有,你把欧阳林叫上来,这是上班时间,太不象话了。”   欧阳林已经出现在巷道上,刘坤气冲冲地道:“吵得这么凶,怎么不来招呼一下。”欧阳林心道:“你是分管党务副书记,就坐在三楼,早就应该出来招呼了,却怪在我身上,真是赖儿找不到擦痒处。”   刘坤、欧阳林、杨凤就进了钟瑞华的办公室,钟瑞华气得脸青面黑,站在办公桌前,胸口不断起伏,而黄卫革喷着酒气,双眼通红,使劲敲着桌子,道:“钟瑞华,以前没有看出你是披着羊皮的狼,快把材料还给我。”钟瑞华骂道:“黄卫革,喝不得马尿就少喝两口,别在这里丢人现眼,谁看见你的狗鸡巴材料。”   刘坤见黄卫革醉得历害,对欧阳林道:“找几个人来,把他扶回去。”欧阳林也没有找人,就对邓自强道:“邓书记,帮帮忙,将黄卫革送回家。”   欧阳林去拉黄卫革的时候,黄卫革还在口出狂言,欧阳林与黄卫革关系还不错,使劲捏着他的手腕,道:“黄卫革,跟我回去。”邓自强也在一旁帮忙,两人连拖带拉,这才将黄卫革弄走,刚出大院门口,黄卫革就吐了一大摊,随后就再也走不动了,由着欧阳林与邓自强将他拖回家去。   这一场小风波小守在院子里的村民都过了一把眼瘾,虽然不少人都在肚子里骂政府官员腐败,可是在院子里实在是无聊,干部吵架就成为免费娱乐,只可惜那个醉酒的干部被拉走以后,镇政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尊严,并没有其他热闹可看。   侯卫东见这些刁民温顺得紧,暴起发难的可能性为零,到了五点钟的时候,又溜上来喝茶。上了三楼,看到自己办公室虚掩着,椅子下面扔着一叠纸,侯卫东意识到这就是黄卫革的材料,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,关门,打开了材料。   这是自从组建青林基金会以来的黑材料,大额款项可说是一清二楚,周强的火佛煤矿明显就是一个重点,多年来,至少从青林基金会累计贷款四百多万元,晁杰签字最多,秦飞跃也不少,亦有赵永胜的签字,只是赵永胜的签字很艺术,好几次出现这样的句子,“这对青林镇经济发展有利,我原则同意某某的意见,请某某根据基金会的相关规定办理。”   “这个赵永胜真是狡猾,他是党委书记,实际掌握着基金会的放款权,但是具体手续上又不着一字,就算是黄卫革拿着这些材料,又能说明什么问题?恐怕黄卫革拿着这些材料来也没有多大用处。”   但是,为何黄卫革又把这些材料当作宝贝?   侯卫东又重新翻了一遍,他突然发现,凡是赵永胜了签了艺术字的单子,都是姓陈,陈兵,陈波,陈勇,分别贷了一百九十多万元,其中陈勇在四年时间里,先后贷了三笔,合计八十万元。   “陈兵、陈波、陈勇,他们是三兄弟吗?”   “这一百九十万元,到底还了多少?”   “赵永胜能撇清与三陈的关系吗?”   侯卫东想了一会,觉得这个材料还是有价值的,他想了想,就将材料放在皮包里,下班之时开着车,回到了益杨县城。 第181章 学习班(二)   侯卫东在青林镇住了大半月,睡了大半月空床,古人云,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,他是大半月不知肉味,加上身体又强壮得紧,到了星期五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小佳身边。   五点钟,眼见得院中群众越来越少,个个如霜打的茄子,哪里有半分闹事的样子,他便放下心来,开车前往沙州。   赵永胜一手掌控着基金会,出了事情,却让他长时间顶在第一线,也让侯卫东心中不舒服,只是他分管政法及社会治安综合治理,职责所在,也得尽力而为。   手里握着方向盘,看着在路旁等车的行人,侯卫东就很有自豪感。   有车一族的最大好处就是活动半径大大增大,活动时间有效延长,从本质上来,车辆就是用机械补充提高人体的能力,如果没有车,五点钟从青林镇出发,加上等车的时间,至少要十一点以后才能到沙州,而自驾车只要三个小时,晚上八点就能到沙州。   眼见着就要到了益杨县城,想着距离小佳越来越近,侯卫东心里就越发地欢喜欢,突然,杨凤打了一个电话过来,通知侯卫东晚上八点开会,这个通知就如一盆冷水,将侯卫东渐渐燃起了欲火浇了个透凉。   “他妈的,把我当成苦力了。”侯卫东虽然发了一句牢骚,可是职业素质让他服从党委政府的安排,他看了看表,刚到六点,便掉转车头直奔益杨城内的沙州学院。   下了车,提着手袋就上楼梯,楼梯是铁质的护栏,走到二楼,听到脚步声,抬头看时,透过裙子赫然就看到了一条修长的玉脚,从小腿一直看到大腿,雪白如玉,直晃人眼。   侯卫东已看清楚是郭兰,他很绅士地收回了眼光,放慢了脚步,到了四楼,就见到郭兰站在门口,手里手里提着羽毛球拍,正在低着头找钥匙。   侯卫东主动打了一个招呼,“郭兰,你好,好久没有见到你了。”郭兰额头上有细密地汗水,道:“原来是侯镇长,这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你,忙些什么?”   “这段时间各镇都在整顿基金会,我陷在这事里面有十几天了,回来洗个澡,又要赶回青林镇开会。”   “基金会的情况到底怎样?”   侯卫东已经将房门打开,却没有进去,站在门口道:“情况不太妙,准确说来就是资不抵债,把镇政府全部卖光也还不了。”   郭兰听到太多基金会的传闻,可是版本纷纭,她对基金会的具体情况反而觉得不甚明白,问道:“老百姓拿不到钱,还不闹翻天。”   侯卫东苦笑道:“青林镇政府就被围了十几天了,我天天守在门口与这些取款户斗智斗勇,刚到城郊,就接到了办公室的电话,说要回去要开紧急会议,应该是传达今天县政府的新精神。”郭兰已打开了房门,回头盈盈一笑,“你还要赶回青林镇,真是辛苦了。”   回到了屋里,侯卫东就将手提包里的黄卫革材料取了出来,又细细地读了一遍,这一次又读出些味道,从直觉来讲,他觉得这些材料对赵永胜很重要,或许有利用价值。   他将材料放进了墙壁的隔层里,又顺手翻看了存折,刚直起腰,隔壁就传来了天外飞仙一般的钢琴声。   听了一会,侯卫东就去卫生间洗澡,他特意地将卫生间虚掩藏着,温热的大股水流从天而降,空灵的钢琴声在薄雾中飞来飞去,不时地碰撞在侯卫东还算强健的身体上,又随着流水掉落在卫生间凹凸不平的瓷砖之上。   猛然间,他想起了在楼梯上的惊鸿一撇,春光乍泄的那一片雪白是如此地清晰,让他的身体不禁起了反应。   “切,身体里的菏尔蒙怎么如此旺盛,连听音乐都能够崛起。”   取下喷头,对着晃扬着的小兄弟猛冲了一阵,出了卫生间以后,更觉得欲火焚身一般,喝了一瓶冰厢里取出来的矿泉水,侯卫东感觉才稍好。换了棉质的T恤衫,又开着车去吃了碗刀削面,然后又开回青林镇。   八点钟,青林镇党政全体成员齐聚小会议室。   “今天下午县政府开了重要会议,要求各镇必须立刻执行,要求我们将经济问题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。”赵永胜一来就定了调子,语调强硬地道:“必须无原则地执行县政府的决定。”   书记定了调子,粟明就讲具体问题,“县里决定,从明天开始追收贷款,追回的贷款全部用于还款。”   赵永胜插话道:“贷款收得越多,我们的压力就越轻,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。”他用力地挥了挥手,表示自己的决心。   粟明略略停顿了一会,道:“我和赵书记商量了,将组建收款队伍,由侯卫东带一个组,负责上青林尖山村、独石村和望日村的收款任务,唐树刚带一个小组,负责下青林九个村的收款任务,钟瑞华就不管具体收款了,你主要跟着清偿组,将基金会的帐目彻底查清楚。”   赵永胜又插了一句,“刘书记是分管干部的,你的任务就是处理人,凡是不配合收款组的机关企事业单位干部,你与纪委一起进行处理,这是政治任务,不准任何人讲价钱。人。”他又道:“镇属企业贷款是大头,就由我亲自来催收。”   接受任务以后,侯卫东就在盘算:我虽然只是催收三个村的贷款,可是上青林企业多,贷款也多,三个村催收的数额以及难度恐怕还要大于下青林十二个村,至于赵永胜,要亲自催收镇属企业的贷款,联想到那份名单,就感觉真的有猫腻。   开完会,已是十一点,侯卫东也就无法回益杨,开着皮卡车,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粮站在的宿舍。   老刑的钱也被截留在了基金会,他依然相信着政府,只是将存单牢牢地留好,等着镇政府来主动兑付,所以,他吃饭香,睡眠倍好,侯卫东灰溜溜地过来之时,他的房间里发出了阵阵呼噜之声。   有了排湿机,又用上生石灰,宿舍的湿气总算好了一些,只是摸着床上的用品,仍然有些湿漉漉的。   摸出手机,刚想给小佳打过去,手机却异常尖锐地响了起来,号码是家里的,侯卫东吓了一跳,因为家里从来没有这么晚给他打过电话。   话筒里传来了刘光芬的声音,“小三,你姐被县里的人带走了,说是必须要还钱,否则就不放回家。”侯卫东吃了一惊,道:“这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,是违法行为,县里的人怎么敢乱来。”   刘光芬语带哭腔,道:“听说县里要成立学习班,专门学习法律,其实就是将欠款大户集中起来,不还钱就不准回家。”   侯卫东在政府工作了三年多,知道在益杨县,或者说是在沙州市、岭西省,政府行为往往大于法律行为,特别是涉及到政治问题的大事,法律就要为政治服务,所以,对于吴海县里的违法行为,他根本没有想到去寻求法律解决。   “基金会取缔前,我专门跟二姐说过,她不当一回事,现在各大银行都冻结了贷款业务,哪里去找人贷款。”   刘光芬委婉地道:“你这几年不是赚了些钱,又买车又买房,能不能拿一点给二姐,让她渡过难关。”   侯卫东明白这是今天晚上通话的主要意图,道:“二姐到底贷了多少钱?”   “你没有问过吗?”“没有。”   刘光芬坐在床头,道:“今天你姐夫跟我说,他们前后贷了二百多万,还了一些,现在还有七十万元。”   侯卫东就有些犹豫,若论资产,这七十万元倒并不太多,可是今天花销很大,先是用一百万去入股精工集团,随后又为狗背弯石场添置了近四十万的采石设备,配备了三万多万元的两台大车,加上答应购买的基金会存单四万元,十来万的购车款,今年已经用了近两百万现金,而岭西高速公路暂时又没有结帐,他身上的现金也就是十来万。   “妈,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,姐夫一点办法都没有?”   刘光芬道:“侯小英是你二姐,你若忍心看她被县里关起来,就不要管这事情。”   侯卫东没有弄清楚二姐与二姐夫的态度,也不会轻易答应付这笔钱,正想问:“二姐和姐夫是什么态度?”话还未出口,刘光芬就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。   侯卫东与二姐夫何勇关系还是不错的,只是这三年来,大家各忙各的,联系就稍少一些,他坐在床头看了一会电视,还是给何勇打了一个电话过去,结果一直是忙音。   “既然吴海都把这些人集中在一起办学习班,那么益杨肯定也要这样做。”侯卫东想了一会,道:“想县里的事情干什么,还是多考虑二姐的事情。” 第182章 学习班(三)   第二天,侯卫东拿到了上青林所有未还钱的贷款人名单,总共有四十三户,合计金额一百七十多万,最小一笔贷款一千元,最大一笔贷款十万元,这两人都在尖山村,而且相距不远,侯卫东就决定从一大一小开始,试一试追收贷款的难度。   侯卫东、付江、苏亚军和周菁坐着社事办的长安车,便上了山,欠款最少的一户在尖山村。   车至半山,侯卫东就给曾宪刚打了一个电话,让他在家等着。   曾宪刚戴着黑色眼罩,站在院子里的沙袋旁,刚刚打完沙袋,他全身都是汗水,听了侯卫东的来意,道:“疯子,你说的老张家只有两老口在家里,穷得叮当响,莫说一千块钱,家里所有的钱恐怕没有一百块,这一户肯定追不回来。”   侯卫东并没有细问,又说,“曾昭明是建筑老板,听说益杨初中就是他修的,这十万块钱应该没有问题吧。”   曾宪刚摇头道:“难说。”   “尖山村一共十二家贷款户,你看一看哪家最可能还钱?”   曾宪刚接过侯卫东递过来的名单,看了一遍,“我也说不清楚,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,我觉得这些人都不会痛快地还钱,每年基金会都会发催款通知,这些人都是老油条了。”   侯卫东在学院里,也曾经打过沙袋,不过这玩意是少年时代的梦想,参加工作以后,就与沙袋隔离得很远了,他见曾宪刚一脸悲观,便不再询问,让曾宪刚站在一边,饶有兴致了打了十几拳,倒也虎虎生风。   “每天就是喝酒、开会、睡觉,好久没有锻炼了,我下山也去做一个沙袋,经常锻炼,免得肚子鼓起,肌肉退化。”   曾宪刚打沙袋并不是单纯的锻炼身体,通过与黑娃等社会渣滓的斗争,让他意识到,只有强者才能在这个世上活得更好,有钱有权是强者,强健的身体也是强者,他对着曾宪勇身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招了招手,喊道:“曾宪玉,把新作的沙袋放到疯子的车上去。”   曾宪玉答应了一声,赤裸着上身露出一排腹肌,他很勇武地扛着一个沙袋走了过来,丢在了车上。   侯卫东以及曾宪刚一行就来到了贷款最少的一家。   老张家在尖山村最偏僻的地方,是唯一没有通乡村公路的地方,果然是一贫如洗,房子还是罕见的土墙,墙面上一条娃娃口从左侧房顶直到地基,看起来就是随时要倒的样子,正中是堂屋,地面凹凸不平,由于屋顶漏水的原因,地面还有一层灰黄的霉。   侯卫东原本以为他的在粮站的居所是青林镇最潮湿的地方,可是见了老张家,他就知道自己错了,而且错得很历害,这个老张家才是名符其实的潮湿之家。   上青林公路修通以后,虽然死了不少人,但是群众的收入普遍上了一个台阶,比下青林要富裕得多,穷成这样,侯卫东还是第一次看到。   曾宪刚把众人介绍一番以后,又说明了来意,侯卫东对这位老张尽管同情,却依着职责,开始了催帐,“你当初为什么要借钱?基金会发了三次催款通知,为什么不还。”   老张就是一脸羞愧的表情。   老张和老张老婆都是一手的树皮,就是松树树干一样的皮肤,他用粗糙的手抓了一些花生出来,道:“干部同志,家里穷,没有什么吃的,这是地方的东西,随便吃。”   老张老婆依在老张身边,抹着眼泪,道:“这一千块钱都是我花的,前年我得了病,要住医院,家里实在没有钱,唐书记就帮我们在基金会贷款,不是我们不想还,实在是没有钱。”   老张用粗糙的大手,捧起花生,挤着笑容道:“干部同志,你们吃。”   侯卫东吃了几颗花生,味道和千万颗花生一样,没有特殊之处,不过晒得挺香,他问道:“老张,你有几个娃儿。”老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就有了一丝不安,道:“三个娃儿,两个男的,一个女的。”   有了三个娃儿,家里还这么穷,侯卫东就不理解了,他看了一眼曾宪刚,曾宪刚也没有当面说,只是摇了摇头。   “同志干部,我家老二到广东打工去了,年底就能寄钱回来,你们回去给领导说一说,再宽限我们两天。”   侯卫东听他说话还很有章法,用语也有些干部的味道,便问道:“老张,你当过村社干部?”   老张脸上的表情就活泛了些,道:“我当年可不是现在这个模样,我是青林镇的贫协主席,打土豪分田地,红红火火的,别提多热闹了。”他站起身,又进去倒了一杯水,只是那水杯肮脏得无法下口。   看到了老张家的实际情况,侯卫东也就心软了,他根本不想催要这一千元贷款,但是站起身时,还是说了一句,道:“老张,你也当过干部,知道国家的政策,等到你儿子从广东回来以后,就把钱还了。”   老张听到侯卫东开了恩,激动得泪花闪动,就捧着花生要往侯卫东的口袋里放。   离开了第一家,众人又走了一段小路,才上了长安车,侯卫东就从周菁手里取过名册,在张世财后面画了一个勾。   每个小组都配有一个女同志,用来对付耍无懒的妇女,妇女就是结了婚的女子,凡是女子结了婚就由少女变成了妇女,大概是什么东西都见过的原因,性格往往就会摇身一变,由极度害羞变成了极度的不害羞。   侯卫东对此也有领教,那还是在独石村当驻村干部的岁月,他和秦大江去征收提留款,何红富的远房堂姐由于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拒绝交款,秦大江的脾气也不小,就骂了他两句,何家堂姐就跑到院子里,把上衣撕烂,非就要秦大江耍流氓,将秦大江和侯卫东弄得很是狼狈。   周菁这个宣传干事在取款人围堵镇政府事件中,让侯卫东见识了她的口才,所以,在成立上青林追债小组的时候,侯卫东主动将周菁要了过来,一来用她与欠款户吵架,二来用她来对付那些敢于脱衣服的女人。   “先把老张家的帐勾掉,回去我就把钱补上。”   周菁就道:“我们这个小组的追回任务是一百七十万,这些人都有各种各样不还钱的理由,侯镇真的不必自己贴钱。”   侯卫东笑道:“算了,老张家是最小的一笔贷款,而且是我们的开张生意,就算是贴钱也要把这事办好。”   周菁暗道:“侯卫东真是有钱,我要有是福气,也找一个这种老公。”周菁的相貌在青林镇还算是不错,可是自从见到风姿绰约的李晶以后,她就颇为自惭形秽,虽然不敢奢望做侯卫东的女朋友,做做白日梦,并且把侯卫东的标准定为男朋友的标准,却是她的权利。   他又对曾宪刚开了一句玩笑,“解决了老张家,好歹算是开门红。”   曾宪刚这才解释道:“老张家风水不好,大儿子是傻的,十六、七岁还说不了几句话,后来掉到池塘淹死了,二女儿嫁到山下的小河湾村,在婆家长期挨打,过年过节偷偷给个十块、二十块,老三倒还聪明,读完初中就到南下了,好几年都没有回来,是死是活都不知道。”   他感叹了一句:“老张家从他爷爷开始就是尖山村是穷的,后来就被选为贫协主席,没有想到改革开放这么多年,他们还是尖山村最穷的。”   侯卫东被这个事实震动了一下,他想了想,道:“尖山村以前有没有地主?”曾宪刚道:“有一个地主,就是欠款最多的曾昭明,他家以前就是地主,现在又成了尖山村的资本家。”   说起这个曾昭明,侯卫东还是蛮熟悉的,就在上青林公路修好的时候,曾昭明特意买了两瓶五粮液,说是代表上青林七千村民感谢侯卫东,侯卫东就在高乡长家里面将这两瓶酒解决了。   曾昭明与侯卫东对战,被喝得大吐特吐。   众人就来到了曾昭明家里,这是一个典型的四合院,院墙足有四米,院子外面停了一辆货车,门口站着一只半人高的狼狗,拼命地往外扑,拉得铁链哗哗直响。   “曾老板,把狗牵开。”   曾昭明焦头烂额地从房间里出来,看到了以侯卫东为首的队伍,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愁得睁不开。   “侯镇,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,只是我有特殊情况,一月份,我把望日村九社的小煤窑接了过来。”曾昭明情绪很激动地道:“狗日的上了当,小煤窑资源是有,但是破败得马上就要跨了,我光是为了加固巷道就花了四十多万元。”   “现在煤碳行业全国都不景气,又收不到钱。”   侯卫东早有收购小煤窑的计划,见曾昭明的样子,心中一动,道:“我不是跟你为难,现在成百上千的群众都等着取钱,每天都来围攻政府,县里提出要求,贷款户必须要还钱,特别是你这种早就到期的贷款户。”   曾昭明就黑着脸喘粗气,道:“我的钱全部投到小煤窑里,都没有收回来,现在实在还不出钱,侯镇,你知道我的,绝对不是欠钱不还的人。” 第183章 学习班(四)   曾昭明并不懒帐,可是到底手里无钱,到了关键时候,就开始左推又挡,侯卫东与他喝过一场酒,感觉还不错,也不紧紧相逼,就由与他无甚交情的付江打起了前锋。   付江是综治办主任兼任司法助理员,调解村民的矛盾是他的本职工作,长期吵架的过程中,他也就练就了一番讲歪歪道理的本领,一阵乱说,把曾昭明挤兑得按耐不住,愤愤地道:“我这小煤窑值四百万,只要有人出五十万,我就卖掉小煤窑。”   付江是万万出了不五十万的,但是他顺口就开玩笑道:“我就把这消息放出去,曾老板卖了煤窑以后,就赶紧过来还钱,哈,曾老板还了十万贷款,还能净赚了四十万。”   曾昭明坐在板凳上生气,并不理睬他。   这时,侯卫东转过了好几个念头,虽然他认为资源类企业肯定要赚钱,可是毕竟煤窑是烧钱的东西,而且由于行情不好,都处于半亏损状态,买来以后什么时候能赚钱,他心中也是无底,所以,侯卫东对于小煤窑是宁愿放过,也不愿意买错,只是坐在一旁听付江与曾昭明瞎掰。   周菁又在一旁插嘴,向曾昭明宣传了一会政策,曾昭明如老僧坐禅,没有丝毫的反应,不理睬这个小丫头片子。   侯卫东是做企业出身的,很曾昭明的处境,道:“周菁,你把还款计划书拿出来,给曾老板看一看。”还款计划书分为三年,第一年还30%款项,第二年还30%款项,第三年还40%款项。   就在曾昭明看还款计划书的时候,侯卫东就在一旁劝道:“我也是干企业的,知道缺少流动资金的痛苦,但是,镇政府被取款户围了十几天,也希望曾老板能体验到镇政府的困难。”  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,曾昭明苦笑道:“侯镇说得不错,不过希望镇上也理解我们企业的困难,你别看这煤窑小,可是五脏俱全,花钱的地方很多,矿上只有一万多现金,如果全部拿起,这矿就要关门。”   侯卫东尝过缺少流金的痛苦,他深表同情地道:“这两年煤炭的价钱涨不起来,只是暂时的事情,等到行情一好,煤窑就会赚钱。”曾昭明脸如苦瓜一般,道:“这个煤窑是个大包袱,如果侯镇看得起,我就卖给你,我还是去搞建筑,这是老本行,不熟不做,这句话我经常说,还是要犯错误。”   侯卫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:“精工集团的老总是我的朋友,她有买煤窑的意思,如果曾老板真的想买煤窑,我就帮你联系。”   这个煤窑花了曾昭明不少心血,生产刚刚步入正轨,要卖掉着实有些心痛,可是不卖,天天的亏损又是极大的负担,他坐在板凳上闷头吸烟,过了好一会,才道:“侯镇,分步还款的计划书我签字,但是现金我最多能拿出来三千块钱,我有一笔货款在重钢没有收回来,等收回来以后,就把今年的钱还了。”   侯卫东就痛快地道:“我相信你。”   上青林追债小组拿到三千块钱和一份签字,正要走第三家,赵永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   回到镇里的时候,赵永胜、粟明、钟瑞华等人已经坐在了会议室,唐树刚和刘坤还没有回来。侯卫东拿着杯子和笔记本,刚刚坐定,唐树刚就赶了回来,只剩下刘坤没有回来。   赵永胜看了看表,道:“不等了,会议精神我单独给刘书记讲。”他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,道:“我刚到县委开了会,根据县委的决定,凡是贷款十万元以上的,只要不能按时还款,一律集中到县城东风旅馆学习,还了款才能出来,祝书记下了死命令,不准一个人开后门。”   众人都十分惊讶,唐树刚道:“这就是变相限制人身自由,是违法行为。”赵永胜道:“这是县政府的决定,即使错了,也不用我们来承担责任,我们只能一丝不苟地执行县政府的决定。”   侯卫东并不是太惊讶,在吴海县的二姐侯小英已经进入了学习班,吴海县既然能办学习班,益杨县当然也能办,想必这些个学习班得到了沙州市政府的默许。   “我现在宣布青林镇进入益杨学习班的名单,周强、杨家福、曾昭明、秦宁等七人,由侯卫东副镇长负责将这七人送到学习班去,付江、李剑勇和晁杰要随时听从侯镇长指挥。”   这又是一个得罪人的工作,不办是违反了县委县政府的决定,办了就是将这七名青林镇老板得罪了,钟瑞华等人看着侯卫东的眼神就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。   侯卫东暗道:“你们为了掌握基金会的大权,争得头破血流,吃香喝辣,现在出了事,反倒把我推到了第一线,哪里有这个道理。”   他就道:“赵书记,自从整顿基金会以来,我就天天守在大门口,没有休息过一天,今天又带着上青林小组到了尖山村,收了老张家的一千元贷款,又收了曾昭明三千块钱,与他签了三年付款的协议,这一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,能不能让我稍稍缓一口气。”   赵永胜没有料到侯卫东会当场反对,不快地道:“侯镇工作勤劳,大家都看在眼里,但是其他领导也不轻松,钟镇陪着清偿组,天天当陪酒,已经输了好几次水了,唐镇把日常工作都顶了起来,刘书记接连召开了四次支部书记会,还到每个村支部开会,也是连轴在转,侯镇你人年轻,就再辛苦一天,组织上会记着你的功劳。”   侯卫东不想与赵永胜在会场上发生冲突,就事论事地分析道:“这七个人都是要青林镇的名人,耳朵灵得很,我们动作必须要快,否则根本找不到他们。我建议镇领导每人负责去请一个人,散会以后就同时出发,这样就能确保万无一失。”   在座参加的领导有赵永胜、粟明、钟瑞华、侯卫东、唐树刚,加上才从医院回来的党委委员、武装部长朱大彪,以及未参会的刘坤,刚好就是七个人,侯卫东的意思就是每位镇领导送一位欠款人到益杨城。   新一届党委政府成立以来,还没有人公开在党政联席会上同赵永胜唱反调,侯卫东此言一出,小会议室就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。   粟明嘴角就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,他道:“侯镇的建议也有合理性,我觉得可以分成四个组,由侯卫东、钟瑞华、朱大彪、唐树刚和刘坤各带一组,侯卫东负责两人,钟瑞华负责两人,朱部长、唐镇和刘书记各负责一人。”   赵永胜原本在心里已经在考虑侯卫东的提议,准备分成两个组,但是听到粟明变相支持侯卫东,态度就立刻坚决起来,道:“侯镇,这事你就不要推脱了,殡葬改革是天大的难事,你都能够抓好,我相信你抓得好这事。”   顿了顿,赵永胜又道:“我也不是让你事必躬亲,镇里的其他人你可以随便选,包括在座的领导,如何操作由你全权负责,镇里的所有小车随时听从你的调配。”   事至此,侯卫东已经推脱不掉,道:“谢谢赵书记对我的信任,既然这样,我就开始安排,我们分为四个村,由付主任带一组,负责曾昭明、周强,苏主任负责一组,负责杨家福、欧阳主任负责秦宁……”   分完组,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,道:“如果各位领导没有意见,请欧阳主任立刻通知这几位主任来开会,十五分钟以后,各组统一出发,将人直接带到益杨城内。”   新班子经过半年运作,赵永胜对班子成员的能力、脾气也大致清楚了,他对侯卫东这位跳票镇长的能力是相当肯定的,特别是经过殡葬改革以后,每逢遇到急事、难事,他总是不自觉地想到侯卫东,这也是整顿基金会以来,赵永胜总是让侯卫东充当先锋的原因之一。   另一个重要原因,赵永胜并不想让粟、唐两人过多地插手基金会的事情。在班子成员中,粟明知道基金会运作的内情,唐树刚曾是党政办主任,对基金会的许多事情也不陌生。   朱大彪才从医院出来,成天病秧秧的,不可能负起责任来,而刘坤虽然也是外来户,并不知道基金会内情,可是他应对复杂局面的能力不如侯卫东,让他做这事,搞不好控制不了局面工,若是出了事,他无法向柳、刘两位常委交待。   综合这些因素,侯卫东就是最佳人选,赵永胜就只好鞭打快牛了,再次动用侯卫东。   等到侯卫东安排完工作,赵永胜赞扬道:“侯镇安排得很细致,工作很到位,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打电话回来。”他又对其他领导道:“这一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,等到事情没有这么紧,我们班子痛痛快快地喝一顿,大家较量酒量。”   众人于是皆笑。   随后,赵永胜一手拿着水杯,一手拿着笔记本,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会议室,进了办公室,他关上办公室门,打了一个电话。   “周强,你在哪里?”   “我已到了岭西省,正在喝茶,谢谢赵书记了。”   赵永胜坐在高靠背的椅子上,道:“你用的什么卡。”   周强笑道:“赵书记,你放心吧,这是用假身份证办的卡,没有问题的。” 第184章 学习班(五)   下午五点钟,侯卫东坐在皮卡车上,左手搭在车门,看着益杨县的东风旅馆的大门口,欧阳林正在办交人手续,此时已有五名青林镇的贷款大户被带进了东风旅馆。   东风旅馆是八十年代初期的旅馆,门口一圈三米围墙,整个建筑呈灰黄色,阳台也挺气派,益杨宾馆没有建成之前,接待沙州市领导多半就安排在此地,但是随着益杨城逐渐东迁,楼台宾馆如竹笋一样随风而起,东风旅馆就渐渐没落了,如今已是人前冷落鞍马稀。   在门口有几个五、六个人,有两位穿着警服,他们一幅冷冰冰地表情,杨家福走进学习班的时候,皮带、鞋带都被解了下来,换上一条短短的布带,用来系紧裤腰。   看到这种情况,侯卫东不由得想起了在吴海县学习班的二姐,他连忙给姐夫何勇打了一个电话,仍然没有回电,他就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。   刘光芬接过电话,听到侯卫东的声音,道:“你还记得给家里打电话,快点回家,好好商量一下你姐的事情。”侯卫东道:“姐夫在哪里,我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。”   “我下午才接到了何勇的电话,他进了临江县的学习班,手机也不知在哪里掉了,是借其他人的手机打电话回来的。”   侯卫东就警惕起来,道:“姐夫在临江也贷了款?”   刘光芬道:“我也不清楚,好象是吧。”侯卫东肯定地道:“姐夫肯定在临江县也贷了款,有多少?”   “我不是很清楚你二姐的事情,你二姐心太野了,非要到上海去买新设备,折腾来折腾去,把自己弄到学习班去了,这下就舒服了,我才不想管她。”   刘光芬话说得狠,心却早就软了,又道:“小三,你二姐在学习班就和坐牢差不多,不准出门,连鞋带和皮带都被收了,每天吃的饭菜就和猪食差不多,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难受,小三,你一定要想办法把你二姐弄出来。”   侯卫东见到学习班的一幕,也着实心疼二姐,道:“我这就回来见一见二姐和姐夫,这是几十万的事情,不是个小数目,必须要将情况问题清楚。”   刘光芬听懂了小三的意思,心里就放松了,嘴上仍然不饶人,道:“你这没良心的家伙,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,大哥都回来了一趟,你面都不露一个,一天到底在忙些什么?”   说到小三率队在请君入瓮,刘光芬又担心地道:“这种缺德事你别干,那些人好可怜。”侯卫东接了一句,“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,有什么可怜。”   “臭小子,今天怎么专门来气我。”   等到党政办主任欧阳林将所有手续办好,侯卫东就将汽车发动,在车里挥了挥手,道:“欧阳主任,我已经将事情给赵书记说了,如果村干部发现了周强和秦宁,就同我电话联系。”   欧阳林长吁短叹地道:“以前和杨家福关系还不错,今天是把他彻底得罪了,这算是什么事。”   他也是大学毕业生,比侯卫东早到青林镇,四年混到办公室主任,也算不错了,侯卫东如果不是跳票成功,现在还是欧阳林的下级。   官场是残酷的,能否升官是检验官场人物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,特别是对于年轻人,有时一步领先,就将步步领先,差距就会在不知不觉变成汪洋。欧阳林也明白这一点,他站在东风旅馆前面,等到侯卫东开车离去,他才上了粟明的小车。   益杨县城与吴海县,没有修通新公路之前,从客车要三个多小时,现在修通了新路,侯卫东一个小时就开进了吴海县城,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,每一条背街小巷都有他撒野的痕迹,大街小巷熟悉极了,三拐两转就来了120厂招待所。   招待所门口坐着三个人,其中一人穿着警服,侯卫东把车靠了一边,走了过去。   “你找谁?”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,手里握着笔,一只手放在本子上,一本正经的样子。   “我找侯小英。”侯卫东心道:“这小子真是鸡脚蛇戴眼镜,——假充正神。”   旁边一位短发男子走了过来,看了侯卫东一眼,问道:“你是侯卫东?”   侯卫东见此人面熟,从其气质来看,十有八九是派出所的人,点头道:“我是侯卫东,请问你是?”那人脸上就露出一丝笑容,递了一只烟过来,道:“好几年不见,小三也长成大人了,差点认不出你来了,小时候我还带你打过手枪的。”   侯卫东就一下想起了,这位是爸爸以乡镇派出所工作时的手下,当时还是初出茅庐的小民警,现在看模样也只有三十来岁,他想起当时是叫此人为“卢叔叔”,可是此时“卢叔叔”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,就含糊地道:“你调回局里来了?”   卢公安道:“我在一科工作。”   卢公安曾经是侯永贵的下属,对侯家三兄弟都熟悉,等到侯卫东登记以后,道:“你二姐在里面,等一会到会客室来见面,这是县里规定的制度,要求严得很,你别见怪。”   在会客室等了一会,二姐侯小英就和卢公安走了过来,她看到侯卫东,道:“小三,怎么现在才来看老姐,哼,平时说得好听,关键时候就露馅了。”   侯卫东原本以为二姐肯定是垂头丧气,没有料到她神情轻松,就笑道:“二姐,看你满面红光的样子,怎么和渡假差不多。”侯小英笑道:“有卢哥在这里罩着,不愁吃不愁穿,按时睡觉,准时起床,等出去以后,老姐还要考虑减肥。”   卢公安客气道:“都是自家人,哪里用得着客气,你们姐弟俩慢慢聊,我出去了。”   等到卢公安离开,侯卫东就直奔主题道:“听说姐夫也进了临江县的学习班,你们两人都参加学习班,生意怎么办,你们俩到底有多少贷款?”   侯小英道:“以前我们厂管生产的杨副厂长,被我们聘来当厂长,有他负责厂里的事情,我们两人都很放心,就算住个十天半月,也没有问题。”   “二姐,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,你有什么想法?”   侯小英神情这才严肃了一些,道:“县政府毫无道理,这几年来,我们前后在基金会贷款五次,每一次都按时归还本息,这一次我才贷了二个月,距离还款日期还有八个月,就强行让我退款,还非法限制人身自由,完全没有道理。”   “这是大气候,谁也没有办法?”   “我从吴海县基金会贷款七十万,从临江县贷款五十万,一共一百二十万,机器是从上海买的,已经调试完毕,如果正常生产,明年还款一点问题都没有,提前让我还款,我就只能是卖机器,一百一十万的机器,最多能卖五、六十万,亏得太多了,所以我打算在这里渡长假,小三,明天给我带几天琼瑶的书。”   基金会整顿,侯卫东是亲历亲为者,他被取款户围了十几天,知道吴海县、临江县以及益杨县政府做出这个决定是无奈之举,虽然违法,却能够解决实际问题,这恐怕就是中国特色,也是基层政府的权力和无奈。   “我早给你说了要整顿基金会,你一点都不在意,现在你老妈急得双脚跳,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看琼瑶。”   “这事无论再急无没有用,小三虽然开石场赚了钱,可是要一下拿出一百万,一来我开不了这个口,二来也没有必要,我估计很快就会让我们签分步还款的协议,到时候你帮我们把第一期款子还了,最多一年的时间,我就把钱还给你。”   侯卫东也同意侯小英的看法,道:“这学习班本身就是非法的,如果实在没有钱,把大家常年累月关在里面也没有用,还得放你们出去赚钱来还。”   “你老姐做了几年生意了,在政府机关也有耳报神,对政府的套路也不陌生。”她又道:“如果这一次县政府真的要来硬的,你就想办法把姐夫的钱还了,让他先出来,虽然有老厂长守着摊子,没有自已人看着也不放心。”   姐弟俩正说着,老卢带着刘光芬进了屋子,刘光芬看到侯卫东在屋里,嘴角露出些笑意,但马上又将笑意敛去,她对老卢道:“这里的事情你要多费心,改天我和永贵请你喝酒。”老卢笑道:“这是政府的学习班,又不是看守所,不会动手打人,嫂子,你放一百个心。”   等到老卢走了,刘光芬就把保温桶放在侯小英身边,脸扭到一边,不理睬侯卫东。   侯小英就挽着刘光芬的胳膊,道:“老妈,昨天你还说要狠狠地骂小三,怎么小三回来了,你就巴巴地提鸡汤来给他喝,老妈太偏心了。”刘光芬忍不住笑了起来,“你们两个人,能不能让妈省省心。” 第185章 捞人(一)   在吴海县家中与父母吃了饭,虽然平日里也时常是三人在一起吃饭,可是今天侯小英在学习班里关着,三人就总是觉得冷冷清清,有一句无一句聊天,心不正焉。   侯永贵保持着军人吃饭的速度,最先吃完,搁下筷子以后,就看着红烧肉出神,明显心中有话要说。   等到侯卫东也吃完,他开始语重心长地道:“小三啊,二姐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,老大是警察,只有哪点死工资,想帮忙也帮不上,你虽然不务正业,但是手头总算是活泛些。”   望着父亲充满着希望的眼神,侯卫东重重点了点头,道:“爸、妈,你们就放心吧,我和二姐谈好了,他们一共贷了一百二十万,我想办法先把姐夫何勇捞出来,把他们厂子守住,二姐哪里有卢哥照看,想来没有问题的。”   侯永贵只知道侯小英贷了几十万,没有料到是一百二十万,这个大数字就如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。   “爸,你也别担心,二姐的企业效益还是不错的,只要厂子生产正常,明年准能把贷款还上。”   侯永贵尽管调了两次工资,可是一个月也就六百多块钱,一年就是七千多块钱,加上奖金,一年总共领到的钱也就一万块多一点,一百二十万,就算是不吃不喝,也要存上一百二十年。   “你们两姐弟,心也太大了,老让我们提心吊胆,我觉得还是你们大哥好,办事稳重,这才能驶得万年船。”侯永贵看了看老伴刘永芬头上的几缕白发,教训了侯卫东几句,心里却道:“看来我也老了,跟不上形势了,天下是这些年轻人的。”   吃过饭,侯卫东道:“我要回沙州,给二姐筹钱,免得你们骂我。”   刘光芬舍不得侯卫东走,道:“小三,你难得回来,就在家里住一晚上,明天再走吧。”侯永贵挥挥手,道:“你这个人怎么婆婆妈妈,让小三去办正事。”刘光芬反驳道:“我本来就是老太婆,当然要婆婆妈妈。”   侯卫东好几次都是匆匆而回,匆匆而去,也觉得不太好意思,道:“我今晚就在家里住,明天一早到沙州去办事。”   听了这话,刘光芬喜滋滋地道:“我去买条草鱼,煮红烧鱼。”又安排道:“老头子,把卤水拿出来,把冰箱里的排骨拿出来卤起。”   侯永贵秉承着细水长流的一贯作风,道:“卤了排骨就不用买鱼,派出所还有事,我先出去一回。”刘光芬撇了侯永贵一眼,道:“老头子怎么越老越小气了,你回不回来吃饭?”侯永贵穿上警服,将风纪扣弄得整齐,道:“家里有好吃的,我当然要回来。”   刘光芬和侯永贵一齐出门,一个买鱼,一个到派出所办事,侯卫东把旧短裤翻了出来,冲了澡,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。   家中温馨的气氛,又让他重新体会到当幺儿的不可名言的妙处,刘光芬常说“豆芽长到天高,也是一盘小菜”,这是一句至理名言,因为从刘光芬的角度来说,不管侯卫东变成什么人的人物,官当得再大,钱赚得再多,也仍然是刘光芬的小儿子。   “喂,老婆,我在吴海家里,专门过来看二姐,她因为贷款被收进了学习班。”小佳惊讶地道:“二姐欠了贷了多少钱?”   “其实对于丝厂来说,实在是一笔小数,他们贷款一百二十万来买了新设备,刚刚调试成功,马上就可以正常生产了,就遇上了这种倒霉事情,如果按照正常的还款日期,二姐完全有能力还款。”   小佳原本劝侯卫东帮着二姐把钱还了,听到一百二十万的数目,吓了一跳,把帮着还钱的话就咬断在口中,她道:“老公,你到底有多少钱,似乎你从来没有给我说清楚。”   侯卫东心里的想法复杂且奇怪,上青林石场从出生到发展都是他一人打造,他拥有绝对的发言权,也习惯了一个人决定着上青林的分合之事,小佳是其亲密的爱人,但是他并没有将小佳当成事业上的伙伴,所以只管拿钱回去,生意上的事情基本上没有与她商量,与精工集团的合作,由于有李晶这个原本不是问题的问题,他更是没有向小佳提起。   “呵,我也不太清楚,我算一算,从资产的角度来说,新月楼住房一套、沙州学院住房一套,皮卡车一辆,上青林狗背弯石场一个,英刚石场一半的产权,还有兴平采石场一半产权。”   “另一半产权是谁的,你怎么没有说过?”   “我没有说过嘛,上一次我记得给你说过,我与沙道司的李总各占一半产权,我负责搞定村里的,李总负责搞定沙道司,特别是财务这一块。”   小佳听说是与李晶的合作,立刻就不高兴了,道:“你肯定没有跟我说,瞒着我是什么意思。”   “天地良心,兴平村石场我给你至少说了五遍,你怎么就记不住,肯定是我回来,你光是想着作爱,根本没有听我说什么?”   “呸,你才一天都想这事,我跟你说,你少跟李晶来往,她这人给我的第一感觉很不好,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。”   “你们这些女人,即想让男人在外面能干,又要用绳索把男人捆住,这不公平的。”   侯卫东又说了好些玩笑话,才把小佳的情绪扭了过来。   她又问道:“三年多时间,老公就赚了这么多东西,蛮历害的,你给我的存折上有三十七万现金,那你手中还有多少现金,老实交待。”   “十来万吧。”   “那我们的资产和现金加在一起就有二百来万,而且还在良性循环,我挑选老公的眼光还是不错的。”   小佳自我表扬了一句,开玩笑道:“赵姐给我说,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,对男人就要实行三光政策,钱要收光,时间要占光,还有那个要挤光,我现在一样都不行,你可要自觉。”   侯卫东哈地笑了一声:“别不好意思,我帮你说,钱要收光,时间占光,精子要挤光,你别听那些老女人的话,真是要实行三光政策,我们男人就成为了行尸走肉了。”   侯卫东有意无意地将与李晶最大的合作项目隐瞒了下来,一方面,若是小佳知道了自己与李晶还有更大的合作项目,肯定会为了此事没完没了,另一方面,男人的事业是独立的,他也不愿意小佳插手过多。   “小佳,你去跟你们办公室哪位大姐说说,看能不能通过关系从工商局贷点款,解一解二姐的燃煤之急。”   “我们家也有四十来万现金,不够吗”   “上青林生产也需要流动资金,如果全部用家里的现金去还帐,狗背弯急需用钱的时候,就只有干瞪眼,现在能用贷款最好是用贷款,如果实在办不了,我还是要去找李总,看沙道司能否将到期的碎石款付给我。”   小佳想了想,才道:“沙州市这一段时间也闹得凶,建委也有好几个干部进了学习班,商业银行的贷款全部停了,恐怕不太好办,我要去问一问才清楚。”   等了一会,小佳就将电话回了过来。   “老公,整顿基金会以后,银行紧缩银根,贷款业务基本上停止了,我们同事的熟人只是业务员,他没有办法,只有另外想办法了。”小佳迟疑了一下,道:“我们把钱全部贴进去,也解决不了问题,老公,你看应该怎么办?”   侯卫东道:“我们的钱尽量不要动,还是以商业贷款为主,干企业还是要遵守市场规则,我去另外想办法。”   挂断电话,侯卫东又给李晶打了一个电话过去,李晶电话中传来一阵音乐声,“稍等一会,我出来说话。”电话中的音乐声越来越小,李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,“卫东,今天怎么主动跟我打电话,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。”   “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,你在哪里?”   李晶哼了一声:“卫东,我还以为端午节来了,你会主动来问候我。”侯卫东笑道:“为了基金会的事情,我忙得焦头烂额,以后跟我陪罪。”   “我在岭西与朋友一起喝茶,还不是为了精工集团的事情,我作为董事长,要为股东负责。”李晶又开了几句玩笑,这才道:“你哪得开一次口,有什么难事?”   “这事说大亦大,说小亦小。”   侯卫东将二姐侯小英的事情讲了一遍,道:“不知沙道司的货款能不能支付给我,或者打银行贷个五、六十万,你的路子多,帮我想想办法。”   “这事在平时倒好办,只是这是特殊时候,沙道司财务被压得很死,很难把钱透出来,银行方面也有要求,临时停止了贷款指标。”   听到侯卫东的失望的叹息声,李晶又笑道:“卫东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,虽然有难度,但是费点心思还是能办成,我去找一找老总,就说再不给货款,上青林石场就要联合停止供应了,悄悄给你这个带头大哥发一点货款。”   “不过,我有一个要求,今天晚上我请了几个朋友,你过来帮我喝酒。” 第186章 捞人(二)   李晶是水一般的人儿,不过这水却不是清亮的涓涓细流,而是西藏高原上一汪冰冰在大湖,站在岸边,只见到表面的清浅,而湖心深处却是看不透的。   侯卫东笑道:“李晶,你别把我当作酒坛子。”   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清脆的笑声:“卫东少骗我,卫东在酒场的辉煌事迹,曾县长和失局都跟我说起过。”又道:“今天见面的几个人都很有背景,只有有个叫姬程的人很讨厌,你过来当我的临时男友,帮我抵挡一次色狼,哼,你不过来,我就拖着不给你办事,看你能把我怎么样。”   这两句玩笑话就将侯卫东的理由堵住了,他只得道:“岭西我不熟,进了城肯定就没有方向,怎么找你?”   “我让人到入城口来接你,是一辆红色的皇冠。”   侯卫东的皮卡车在青林镇和益杨县算是中档车,开起来还觉得很威风,可是此时要到岭西省,连迎接的车都是皇冠,皮卡的档次就有些低了,但是此时换车已是不行。   想到晚上要帮着李晶喝酒,他就给王兵打了一个电话,让他在益杨城里等着,两人一起到岭西省去。从吴海县到益杨县,由于新修了路,只须一个多小时,再从益杨县到沙州市,也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,总时间就在两个半小时左右,虽然这样走要绕一些,但是由于路好,同吴海县直接到沙州市的时间也相差不多。   等到刘光芬回来,听说侯卫东又要走,很有些失望,生气地道:“你这家伙,每次回家都这样匆匆忙忙,真是儿大不中留。”   侯卫东就把下巴放在刘光芬肩膀上,道:“老妈,真是天大的冤枉,我这是奉命去给二姐找钱,这一次机会很好,沙道司的副总让我去见一面,如果沙道司同意付款,我手里就有余钱了。”   刘光芬若有所思地道:“我觉得还是要先把你二姐放出来,你二姐能干,管理厂子没有问题。”侯卫东就笑道:“都学女婿当半子,关键时刻你还是见外。”   “这是人的本性,以后你就明白了,不管丈母娘对你有多好,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女儿的,你慢慢去体会就会明白。”   当汽车启动以后,刘光芬趴在车门道:“你才学会开车,一定要慢一些,有句俗话叫做什么来着,宁停三分,不争一秒,这点要向你哥学习。”   看着汽车走远,刘光芬忍不住叹口气,道:“养儿养女有什么好处,从怀上的哪一天起,就要为他这一辈子操心。”   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成绩是带大了二个儿子一个女儿,这三个子女都有一根细线牵着她的心。   大儿子侯卫国最为稳重,偏偏在刑警队工作,工作不仅劳累而且有危险,每当电视里演到警察受伤或是因公殉职的时候,就禁不住要为儿子操心,作为警察妻子,她太理解这个看似威风的工作岗位中藏着的辛酸,因此当年她也反对大儿子当警察,只是反对无效而已。   老二侯小英虽然是女子,正就了一句古话,叫做谁说女子不如男,她不是省油的灯,从小就和老三一起调皮捣蛋,爬树、游泳、打架,男孩子做的事情她一件也没有落下,着实让人操心,厂子破产以后,就和女婿何勇一起鼓捣生意,生意倒是越做越大,现在想起厂里贷了这么多款子,如果还不了,也不知他们是否害怕。   老三好好的机关干部,总算弄了一个副镇长,却非要走去开什么石场,钱倒是赚了,机关干部去经商,总不是正道。   她征征地在院子时站了一会,买来的鱼也不想做了,更别说卤排骨。   侯卫东将皮卡车玩得极熟,这一趟从吴海开到益杨,没有要到一个小时,他将车开到沙州学院的住房,取了三万块钱在身上,这才过来接王兵。   王兵早在驾校门口等待,他上身一件青色短袖,下身是普通的牛仔裤,很随意的打扮,再加上一头精神的短发,皮鞋铮亮,看上去很是干练,上了车,继续由侯卫东来开车。   开了十来分钟,王兵赞道:“侯镇的技术当真不错了,比许多老司机还要开得好。”侯卫东谦虚道:“学生开得好的原因,主要是老师教得好。”   “开车也要靠悟性,我教过不少学生了,有的人就和木头差不多,一件事情说了十七八遍也教不会。”   侯卫东对王兵很有好感,道:“你别在驾校干得太久,想不想调到交通局去,给局领导开车,将来机会也多一些,朱局和我关系不错,这事给他说一声就行。”   王兵手里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双白手套,有一下无一下都拍打着,道:“算了,等侯哥当了大官,配了专车,我来给你开车,我这人也没有别的能力和爱好,就爱喜欢开好车,这辈子要是能开奔驰、宝马,也就心满意足了。”   “以后买了奔驰、宝马,一定请你来开。”   一路上都由侯卫东开车,他的技术倒底不如王兵,王兵在关键路段也不时点拨两句,车速并不是特别快,但是一路通畅一个多小时便到了沙州,他们没有进城,从环城路绕过去,直奔岭西。  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,房屋就渐渐多了起来,路也由两车道变成了四车道、六车道、八车道,建筑也是越来越好,白瓷砖的房子渐渐减少,装饰风格还是多样化,更有现代气息,眼看着岭西省会便要到了,侯卫东一般都在沙州以内活动,到岭西的时候很少,最近一次到岭西还是读大学之时,此时开着车进入了宽阔的大街,见车来车往无数,哪里看得见红色的皇冠。   “你的具体位置在哪里,看了看周围最显眼的建筑,然后把车靠边,等我过来。”李晶问清楚了侯卫东的位置,对正在打牌的几个人道:“侯卫东过来了,我要去接他。”   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抬起头,道:“李晶,那个侯卫东是你的男朋友吗,还要亲自去接,叫他直接过来不就得了。”眼镜内垂涎李晶的美色很久了,他听说这个李晶素来风流,但是他弄了好几次,都没有将她弄上床去。   李晶也不生气,道:“侯卫东是精工集团的大股东,这才从益杨县赶过来,你们继续玩,我们很快就过来。”在这伙人眼里,益杨县青林镇副镇长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职务,因此,李晶一直介绍说侯卫东是精工集团的大股东,这样反而能抬高身价。   走到门口,李晶打了一个电话,道:“小莫,你回来吧,他们是从东大门过来的,我去接他们。”   李晶对于岭西也不陌生,很快就来到了东大门,在岭西工程设计院的大楼下,一辆灰尘扑扑的皮卡车龟缩在绿化带前,岭C的车牌显示出这辆车来自沙州,在岭西,沙州也是落后之地,这就和沙州人看益杨人一样。   侯卫东黝黑面容让他比实际年龄要成熟,上了车,便给车里带来了男人的汗水味道和淡淡烟草香味。   李晶很喜欢这个健康男人的健康味道,悄悄地贪婪吸了两口,才道:“今天见面的几个人都是岭西的公子哥们姐们,有几人经商,有几人在省政府机关,就是大家都常所的公子圈,见了面以后,你就说是精工集团的大股东,副总。”   侯卫东很敏感地意识到:在这群人的眼里,副镇长的身份实在是不值一提,他只是听说过岭西有一个公子圈,参与者是家庭有背景高干之弟,以及事业有成的少壮派,这个圈子被传说得很历害,但是很少人接触过,现在猛然间要与其接触,心里也是暗自忐忑。   “我出来的时候,他们正在诈金花,每人一百元的底,一千元封顶,你带钱没有?”   “幸好有准备,否则就要出糗了。”侯卫东淡淡地道:“我身上带了三万块钱,勉强能打一打。”李晶叮嘱道:“这些人都欺软怕硬,你不屌他们,他们就不会翘尾巴。”   伊顿宾馆是岭西新建的五星级宾馆,三楼是极为名声的名仕会所,王兵很懂规矩,停了车,并没有跟着李、侯两人,他来到宾馆一楼的茶厅,要了清茶,又拿起一本围棋棋谱,津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。   李晶就与侯卫东上了楼,进入会所大门的时候,李晶伸手挽着侯卫东的手臂,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。   里面的人正在激战,侯卫东和李晶进来之时,除了眼镜男,其他人头亦不抬,关注着牌桌上的缠斗。   眼镜男目光在侯卫东面前停留数秒,低头数了十张百元钞票,道:“跟。”另一位宽脸汉子鼻尖有一滴汗水,他把桌上的牌拿起来看了一眼,然后轻轻放下,道:“我再跟。”   两人轮番上阵,连打十手,都不肯起牌,那位宽脸汉子从包里取出一叠钱,道:“我们一人出一万,开牌。”   两叠钱又扔了进去,眼镜男把牌翻开,是单A带10和5,宽脸汉子拿着牌左看又看,最后恨恨地将牌扔在桌上,道:“今天手气真是太背了。”他的牌是单A带10和4。   烫着大波浪的性感女子伸手打了眼镜男一下,道:“母姬,你乱打,你看我的牌,比你大多了。”她把牌翻了过来,是6、7、8的顺子,她把手伸到眼镜男面前,道:“快赔我钱,我是最大的一幅牌,被你们两人吓趴下了。”   眼镜男就乐呵呵地把满桌的钱扫到自己身边,道:“打退不如吓退,这是诈金花的魅力之处。”   李晶就给大家介绍道:“这是侯卫东,精工集团的大股东。”   赢钱的眼镜男是省政府办公厅信息中心副处长,叫姬程,官职虽然不大,能量不小;   宽脸汉子吴勇是省工行的信贷处处长,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实权派;   年轻女人叫吴克宁,侯卫东也没有听得太清楚,应该是什么运输公司的老总;   卫津,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的一位队长,看上去虽然笑眯眯的,眼神背后总有另一种试探人的目光;   张木山,庆达公司总裁,庆达公司是做什么的,不清楚。   另外还有两位极漂亮的女孩,没有参战,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,都是岭西歌舞团的演员,这两个女孩身材极好,一米七左右,长长的腿,细细的腰,鼓而不露的脸,细长光滑的脸,很是青春洋溢。   侯卫东看到这两个女孩,也是不觉眼前一亮。   等到侯卫东坐下以后,李晶自然站在他背后,对张木山道:“张总,姬处手气太好,小女子要避其锋芒,就让卫东来打。”   张木山道:“侯总,不要客气,今天姬处手气好,大家都挡不住,你来灭灭火。”   在青林镇打牌,最大也就是一百封顶,这种出手就是上万元的牌桌,侯卫东从来没有参加过,而且一起打牌要有省政府官员、要有公司老总,这让他的自信心就有些打折,不过,表面上还是很镇定,抽了几千块钱,放在桌面上。   侯卫东手气极顺,第一幅牌就是A金花,这在金花中是大牌,如果不出意外,这一把他赢了。   恰好姬程手里是一个大顺子,毫不犹豫地跟了三手五百块,侯卫东打牌时动作很少,也不故意做假表情和假动作,他慢慢拿了十张百元大钞,道:“一千。”   姬程不惧,又跟上。当跟了六千块钱以后,姬程终于受不了,他扔进去一千块,道:“开牌。”   看到侯卫东为自己报了仇,吴勇兴奋地大叫道:“李晶,昨晚你和侯总到底做了什么,手气这么劲爆。”   这句话很是暧昧,李晶也不生气,笑而不语。   这一把牌,侯卫东赢了一万多元,厚厚的百元大钞就堆在了面前。   第二圈,侯卫东拿了一个花牌235,这是最小的牌,按照岭西规矩,花牌235能吃最大的三条A,而且花牌235如果取得最后胜利,参战的每一人都要额外支付三百元。   想到李晶进门前的交待,侯卫东也就毫不客气,有了剩勇追穷寇的想法,轮到他出牌时,毫不犹豫跟了一千块钱,李晶在其背后看到他的牌,脸上神情虽然不变,一只手却放到侯卫东的肩上,轻轻捏了捏。   跟了三轮以后,只剩下大波浪吴克宁一人还在场上,她手上是一对A,跟了三千块钱,实在舍不得丢牌,可是见到侯卫东面不改色地又朝桌上丢钱,心里也无底,打到第联合会轮,吴勇就帮着吴克宁看了看牌,道:“宁宁,开牌吧,侯总手气爆,别跟他久战。”   侯卫东只是随意地笑了笑。   吴克宁无法判断侯卫东手中牌的大小,犹豫了一会,心里发怵了,道:“算了,我不跟了。”说完就把牌推了进去。道:“侯总,你是什么牌,莫非是回头金花?”   当众人看到侯卫东是花牌235,发出了一片嘘声,吴克宁伸出粉拳,就在侯卫东肩膀上捶打了几下,道:“死帅哥,一点都不怜香惜玉。”   站在张木山和吴勇身后的美女也使劲拍手。   卫律观察了侯卫东一会,心道:“牌品看人品,酒风看作风,侯卫东这人胆子够大,是一个人物。”他总觉得侯卫东面熟,念了念他的名字,道:“前几天到沙州办案子,刑大有一位叫侯卫国的中队长一直跟着我,和你长得很象。”   “那是我大哥。”   “岭西说大也大,就小也小,居然又碰到了卫国的弟弟。”卫律又道:“你大哥办案子是一把好手,我们总队长想把他调到总队来,沙州市局的王胖子坚决不同意。”   一聊天一边打牌,侯卫东已经适应了这种场面,心情平静下来,自信心也重新绷得满满的,他手气确实很好,总是小输大赢,桌前钞票已是厚厚的一迭,至少好几万了。   吴克宁连输几把,也就兴味索然,道:“今天你们这几个大男子欺负我,我不打了。”她又道:“难怪晶晶妹今天不打牌,她带了一个帅哥杀手。”   侯卫东把钱收拢,道:“我赢了钱,今天请大家吃晚饭。”李晶对侯卫东的表现很满意,就用手撑在其肩上,姿势很亲密,道:“我建议晚上只喝茅台,我坚决不喝洋酒,支持民族工业。”  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张木山道:“侯总别跟我争了,今天说好了是我请客,时间差不多了,走吧,还是到高渝号。”   众人就站起来伸懒腰,纷纷朝外走,侯卫东注意到,一名舞蹈演员跟在了吴勇身边,另一名就跟在张木山身边,他暗道:“肯定是张木山想找吴勇贷款,才安排了这场聚会。”   下了楼,侯卫东找到正在喝茶的王兵,道:“你在这里随便玩,费用算我的,我要出发时给你打电话。”王兵与侯卫东早就有默契,他在茶座喝茶看棋谱听音乐,十分自在,点头道:“侯哥,我把手机开着,随时给我打电话。”侯卫东低声道:“三楼的名仕会所可以休息,你自己安排。”   在车门前,李晶提着车钥匙,道:“车技如何?”   “放心,这一段时间都是我自己开车。”   李晶就把车钥匙丢给侯卫东道:“岭西的这些公子哥们,都讲究绅士风度,只能让你来效劳了。”   高渝号是停靠在长江边上的大船,坐在五楼的贵宾平台上,江风吹来,江水拍岸,发出连绵不绝的响声,俊男帅女们凭栏而望,真是很有些情调。   穿着干净制服的服务人员,安静而快速地布置着餐桌,很快,服务员上前道:“请先生们用餐,大河鲜鱼是菜中极品,须趁热吃,鲜味才透得出来。”上了酒桌,姬程就道:“李总,你们精工集团现在有什么业务?”李晶笑道:“我们主业是公路建设,目前在沙州有两条路,另外还有几个煤矿和五个大型采石场,现在煤行情不行,但是石材效益不错。”姬程又问侯卫东道:“侯总,你负责哪一块。”“我主要负责资源类企业,煤矿和石场都是我具体在负责。”“几个石场在哪里?”“集中在益杨上青林。”   姬程在信息中心,他看过简报,知道岭西公路的碎石基地就在益杨,道:“益杨我很熟,每年老祝都要请我们喝几次酒,下次我到益杨,让老祝请我们哥俩喝酒。”祝炎是益杨城里说一不二的人物,在姬程口中,就成了老祝。   侯卫东暗道:“也不知这个姬程是在吹牛,还是确实很熟。” 第187章 捞人(三)   姬程脸上一片酱红,舌头也在口里打转,道:“木总,你是东、东道,主,侯总,是第一次见面,你也要碰一大杯。”   酒席开始以后,侯卫东见姬程语言最丰富,还时不时撩拨李晶几句,便起了擒贼先擒王的心思,逮着一个机会,在李晶的助阵之一,与姬程碰了红酒杯满满一杯,足有二两之多。   侯卫东在青林镇是经过长期酒精考验的,耐酒性闻名于青林镇,秦大江、粟明等大酒量者都不茅台酒度数非常高,档次比益杨红高出何止一筹,劣质高度白酒尚且不怕,这种酱香型的好酒更没有问题。   他气定神闲地放下酒杯,姬程则一点一点由清醒变成两眼赤红。   姬程撩拨李晶,不过是男人对于漂亮女人的欲望,此时李晶带来了一个相貌不错、气度不凡的副总侯卫东过来,姬程也就放弃了猎艳之心,天下美女何其多亦,他身边从来不缺美女,所以他虽有色心,却从来不强人所难。   张木山年龄最大,酒量也不错,他见姬程喝了一杯酒就已经出现醉态,对身边的美女道:“小文,给姬处拿一杯果汁过来,拿西瓜汁吧。”   小文俏生生地答应了一声,站起身时,又惹得侯卫东眼前一亮,经过专业训练的舞蹈演员,身材窈窕,线条极美,似乎没有一丝赘肉,而胸部、臀部却又很小巧地凸了出来。   为什么世上许多人绞尽脑汁要当官,要发财,因为当官发财以后,就能够拥有香车美女,享受这些人间极品。侯卫东冷不丁地想到了杨凤,暗道:“这女人和女人之间,怎么差别就这么大。”又想到,“把小文压在身上,肯定是极舒服的一件事。”   思想正在极尽龌龊之事,张木山端起酒杯道:“侯总是青年才俊,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,还在车间当工人。”侯卫东是第一次踏入这个圈子,有心留下豪爽的印象,也就来者不拒,道:“我敬张总一杯,以后请你要多提携。”张木山客气道:“侯总客气了,何谈提携,共同发展。”  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张木山似乎随意问道:“听晶晶说,侯总在负责上青林的石场?”侯卫东反问道:“张总知道上青林?”   “当然,不仅知道,今年我还去过两年,我们庆达公司想上一条水泥生产线,年产在30到40万吨,水泥厂一般选择靠近原料基地,益杨城这两年交通搞得好,上青林石质最适合生产水泥,如果条件合适,庆达公司有意到上青林开厂。”   侯卫东伸出手,道:“欢迎张总,你下次要到上青林去,一定给我打电话,如果张总喜欢打猎,我请你去打山鸡。”张木山惊奇地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打猎?”   “张总有阳刚之气,应该是军人出身。”   张木山笑道:“小伙子很有眼光,我当了二十的工程兵,到地方上就搞了这个庆达公司。”   小文拿着西瓜汁,送到姬程手上,姬程顺势握了握小文的手,卷着舌头道:“小文,我一个人孤苦伶仃,你也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。”小文知道张木山的眼镜盯着自己,连忙抽出手来,凑在他耳边轻声道:“姬科想找情人就明说,我们不需要爱情,只要钞票,我还有几个好姐妹,就看你肯不肯出血。”   姬程没有想到小文这么直接,饶有趣味地看了小文一眼,笑道:“改天我单独与你联系。”   卫律和吴勇两人也一直在低声说话。   吴勇是实权派人物,不论是国营大企业的厅级厂长,还是财产雄厚的私营企业老总,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,所以一般人他是瞧不上的,在今天这一群人中,他对卫律最客气,因为有一个公安系统的铁哥们,可以解决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;   对姬程则有几分无可奈何,每次喝了酒,堂堂地省政府处长就露出纨绔子弟的性格,总要惹些麻烦,让人头痛,不过这家伙活动能力极强,倒不可小觑;   对于实力雄厚的张木山,他是保持着真诚的合作关系;   对李晶带着几分欣赏,对吴克宁则要不由自主要怠慢三分,而侯卫东,不过是李晶的副总,没有纳入他的视线范围。   吴克宁过来敬酒的时候,吴勇仍然侧着头与卫律说话,假装没有听见,吴克宁见惯了场面,也不尴尬,端着酒站在一旁,耐心地等着。   卫律就有些看不过去,道:“老吴,你妹妹在敬酒。”吴勇这才装作看见了吴克宁,举起酒杯,道:“吴总,不好意思,没有听见啊。”吴克宁上衣是低胸,她略弯着腰,丰满的胸脯就若隐若现地露了出来,她笑道:“吴处以后要多关照我们公司。”   “那是当然,顾客就是我们的上帝,没有你们这些企业家,我们早就跨台了。”   吴勇的酒杯里,只倒着一点垫底的酒,他正准备象征性地喝上一口,姬程在一旁红着脸不干了,道:“吴处,我和侯总都是喝的一大杯,你和吴总还是来一大杯,否则不公平。”姬程是省政府官员,并不需要贷款,也就不怵吴勇,反而由于工作关系,与吴勇的顶头上司还很熟悉,他就敢于伸张正义。   吴勇不断推脱,姬程反而更来劲,来到吴勇身边,亲自给吴勇的高脚杯倒满了酒,又给吴克宁倒了小半杯,然后虎视眈眈地在一旁守着。   在这个圈子里面,表面上俊男俏女,充满着浪漫与情调,其实这个圈子比别的圈子有更多的利益的纠葛,冲突与合作、斗争与微笑,同时存在于金碧辉煌中,其中的微妙的关系就如官场的潜规则一样,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明白。   侯卫东是初次涉入这个圈子,很保守,他不主动敬酒,喝了两大杯酒以后,多数时间就默默地观看着这一群人的行为举止,他敏感地注意到了吴勇对吴克宁的怠慢,心道:“吴克宁是老总,张木山也是老总,凭着众人的态度,张木山的庆达公司实力肯定要强大得多。”他的活动范围一直局限在沙州以内,对于岭西的公司并不熟悉,但是从直觉上来看,他知道张木山与吴克宁不在一个层面上。   卫律举起酒杯,对侯卫东道:“卫国叫我大哥,你是卫国的兄弟,也是我的兄弟。”他见侯卫东喝了两大杯酒,面不改色,神智清楚,便对一旁的服务员道:“把我们的酒杯加满。”   两人又是一饮而尽,姬程又转了过来,他原本准备开李晶的玩笑,却见侯卫东又与卫律干了一杯,浑如没事人一般,就不敢过来招惹李晶,又与小文开起了玩笑。   酒至中场,大家喝酒的速度也慢了,这一桌人,除了侯卫东连碰了五杯以外,接近喝了一斤酒以外,其他的人不过就是喝了二、三两酒。   张木山见侯卫东酒量奇大,举止颇有大将之风,对李晶和侯卫东道:“晶总,你说的事情我可以考虑,侯兄弟既然与上青林石场熟悉,就让他帮着我跑一段时间,争取把上青林水泥厂搞起来。”   侯卫东道:“这事好办,益杨县里正在大力招商引资,张总肯把资金投入到上青林,益杨县当然举双手欢迎,分管企业这一块是高县长,我回去先跟他说,只要县上同意立项,上青林上的杂事就交给我来办。”张木山伸出手,道:“合作愉快。”   李晶在一旁就乐开了花,她今天参加这次聚会,主要目的是为了张木山而来,庆达公司是建筑行业实力极强的公司,旗下的庆达桥梁公司与沙道司齐名,如果能从庆达桥司中分得一杯羹,精工集团也就彻底活了;次要目的是为了摆脱姬程的骚扰,姬程表面风流甚至胡来,但是毕竟是官员,做事也有分寸,果然,姬程见到李晶名花有主,也就不再来纠缠。   见圆满地达到预期效果,她不禁为自己的神机妙算感到开心,俗话说,一把钥匙开一把锁,但是,最关键的还是拿钥匙的那一只手,张木山是锁,侯卫东是钥匙,李晶就是那一只手。   张木山的目的却是吴勇,由于基金会事件,银行一直在紧缩银根,能把吴勇搞定,等风声稍缓,他就能首先贷款出来,岭西高速是线状高速,目前开工的不到四分之一,他要为下一步的竞争做好充分准备。   小文接了两个电话,对姬程道:“姬处长,我把同寝室的好朋友又约了几个过来,她们都是清纯妹子,你可要有礼貌,别把人家吓着了。” 第188章 捞人(四)   这群女人进来以后就嘻嘻哈哈,笑成了一片,她们果然都是些经过训练的妙人,薄施粉黛,春青的体香被暗隐的香水所牵引,竟然将满屋的酒气压住了。   侯卫东只觉得飞进来一屋的花蝴蝶,弄得他眼花缭乱,他的眼光也忍不住在这些女人绝佳的身材上瞟来瞟去。   李晶在其耳边低声道:“把眼睛收回来,真拿你们这些臭男人没有办法。”   屋里已是一片热闹,姬程醉意蒙眬,站起来大声道:“老木,现在应该进行第三个回合了,否则浪费了今天良辰美景。”张木山就道:“走吧,转移阵地,到人间天堂去唱歌,不醉不归。”   人间天堂的设施在岭西数一数二,当然费用也是数一数二,年轻女子们便使劲拍手。   吴克宁原本也是美女,可是在一群青春无敌的靓女面前,她就显得黯然失色,她见惯了这种场面,知趣地与吴勇、张木山两人打了一个招呼,飘然离去。   侯卫东是初来者,又有女伴在身旁,这些个女子自然就没有他的份,他看了李晶一眼,道:“我们也走吧。”李晶点点头,道:“有女客在这里,他们玩得不自在,走吧,让他们去风流。”   离开了高渝号,李晶把手伸到了侯卫东身旁,关心地道:“今天你至少喝了一斤酒,不能开车了。”侯卫东也没有争辩,坐了副驾驶的位置上。   车好,车技也好,皇冠车就如会轻功的侠客一般,在滨河公路上缓缓而行,缓行只是侯卫东的感受,其实车速也有四十码左右,皇冠车密封得好,音乐环绕在其间,是舒缓的英文歌曲,侯卫东在大学的英文课中听过这首曲子,应该是有名的《四兄弟》。   侯卫东偷瞟了李晶一眼,她全神贯注在开车,下巴尖尖的,很好看。   到了滨河路的一处观景台,李晶将车停了下来,道:“我们下去站一会。”侯卫东有着三分酒劲,跟着李晶来到了观景台。   一条大河安静地趟在了厚实的大地上,从观景台看下去,弯弯曲曲向东而去,沿岸璀璨的灯光倒映在河边,随着波浪轻轻地摇动。江风习习,将两人头发吹得乱动,此时无声胜有声,两人望着万年不变的长江水,很安静。   不是李晶首先打破了平静,道:“步高还在追求你的小佳,这可是你的强敌啊。”侯卫东原本沉浸在如画的风景之中,被李晶突兀之语猛然间拉回到现实中来,惊讶地道:“你怎么知道此事?”   “步高也是汉湖的常客,前一段时间他派人来找我的员工,准备弄一份你的黑材料,就是你与美女亲密接触的黑材料。”   侯卫东曾在汉湖与美女春风一度,如是这份材料真要被步高搞成了,自己与小佳的婚事可就真要完了,想到这里,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。   “他拿到手没有?”侯卫东原本想稳重一些,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。   “步高想思路很清晰,对此事也上了心,只是他运气不好,和你共浴的小青已经大学毕业,离开沙州到上海工作去了,在汉湖工作的人都是假名,只有我一人知道她们的真实姓名,她们离开之时,我给了一笔事先说好的遣散费,同时当面烧毁所签字据。”   李晶道:“他自然不会查到你的艳事,你大可放心。”   侯卫东暗自松了一口气,道:“幸好如此,否则我就完了。”他暗道:“李晶这个女人当真不简单,以后做事要小心些,免得给她握住什么把炳。”   李晶语气突然有些冷淡,“既然你和小佳的感情这样好,为什么还要这样?”   此时侯卫东就被剥光了衣服站在李晶身边,他并不喜欢李晶这种方式,更不喜欢这种感觉,脸上表情也就冷了,道:“这是我的私事情,与李董无关吧。”   眺望着暗流涌动的江水,李晶半天不说话,眼晴似乎也潮湿起来,她幽幽地道:“对,这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。”   侯卫东觉得自己口气太硬了,换了一个话题,道:“步高这屌人,欺人太甚,他肆无忌惮地派人跟踪我很久了,拍了照片你和我的照片送给小佳,手段特别恶劣。”   李晶吃了一惊,道:“他拍了我的照片,怎么回事?”   “还不是为了破坏我和小佳的关系。”侯卫东就把前一段时间的事情讲了一遍。   李晶先是吃惊,听到最后反而笑了起来,道:“难怪步高这一段时间有事无事总给我打电话,我们还在一起吃了一顿饭,他口风紧,什么都没有透露,原来是这个目的。”   她又重复说了一句刚才的话,表情很愤怒地道:“你们都是些臭男人。”   侯卫东不语,表情紧绷绷的,没有理睬突发怨言的李晶。   李晶心里也转着心思:“侯卫东第一次到汉湖,他就和小青发生了关系,也不是什么好鸟,哎,经历了这么多事,就别幻想有什么人坐怀不乱,不过,柳下惠坐怀不乱,未必就是真男人。”   侯卫东没有想到李晶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,又转移话题道:“张木山的庆达公司实力应该很强吧。”   李晶仍然沉浸在男女情感中,心中没来由有些伤感,答非所问地道:“步高是沙州的钻石王老五,为了李佳使了这么多手段,李佳肯定很优秀,我想见她,和她交朋友。”   侯卫东一脸苦相地摸着下巴道:“李晶,别添乱了,自从小佳见到我们俩人的合影以后,就开始吃醋了,我根本不敢说出我们的合作关系,怕她吃翻天醋。”他心道:“以后就算拼着被小佳责怪,也要讲清楚自己与李晶的关系,否则以后发展下去,将真的说不清楚了。”   李晶看到了许多男人的丑态,打定了主意不与臭男人结婚,但是她对性爱却并不抗拒,原本以为今天是一个浪漫的夜晚,谁知自己无意中说起了令人扫兴的话题,此时,在车上培养出来的浪漫气氛已破坏殆尽。   “卫东,你二姐从学习班放出来,到底需要多少钱,我马上要离开沙道司了,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借职务之便帮你多要一些钱出来。”   “多谢了。”   “你是精工集团的大股东,帮你就是帮我,何必客气。”   两人不咸不淡地上了车,李晶又将音响打开,歌声再次回荡在车内,侯卫东酒喝得太急,吹了一会江风,渐渐开始头昏,他靠在车背后,听着音乐,感到汽车发动的轻微抖动声,空中还飘着似乎很高档的香水味道。   这个味道他很熟悉,小佳也酷爱这个香水味道,据说很贵。   车行至伊顿宾馆,李晶推了推侯卫东,道:“到了,醒醒。”侯卫东睁开眼睛,看着灯火辉煌的宾馆大门,揉了揉眼睛,跟着下了车。   “今天赢了钱,我来请客吧,精工集团还没有利润,我还是尽量替集团节约。”侯卫东虽然精力不济,还是主动开起玩笑。   经地了观景台之聊天事件,两人的关系反而有些古怪。   李晶站在其旁边,等着侯卫东办手续,拿到了号牌,她就对服务员道:“给这位先生送些水果,如果有西瓜汁最好。”   两人就并排着上楼,在电梯里,李晶真诚地道:“张木山的庆达公司实力雄厚,我一直想搭他的关系,他表面热情,实际上拒人于千里之处,今天你和他投了缘,可以说是为精工集团搭上了一条大船,真要谢谢你。”   侯卫东见李晶突然变得客气,也学着她的口气道:“我是精工集团的人,做这些事情也是为了自己,再说张木山想来开水泥厂,投资肯定不小,这也算是为益杨做了贡献。”他感叹地道:“都说岭西公子圈历害,我不过在里面转了一圈,就得到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,以后要找机会再来。”   李晶见侯卫东走路有些飘浮,用手轻轻地扶了扶,就如贤淑的女友一般,“其实公子圈也很有好处,这也是一个信息汇集的圈子,许多事情不出圈子就可以解决,和西方的沙龙是一样的道理,当然,没有一定身份是进不了这个圈子的,我最初也是以沙道司副总的面子,才能与这些人接触。”   “你在官场上的身份是沙州市益杨县青林镇副镇长,若是以你这个身份要搭上姬程的线,恐怕是千难万难,姬程虽然是副处长,可是他的亲舅却是省委办公厅的副秘书长,研究室主任,如果你们两人关系弄对了,升官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。”   侯卫东道:“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,说起来容易,真要把关系弄对,不知要费多少心思。”说到这时在,他心里暗中一动,“按说姬程也是一个好靠山,李晶却对他不感兴趣,千方百计拉我来做挡箭牌,她肯定有另外的门道。”   这话,说到李晶的心坎上,踏入这个圈子所付出的心血和代价,只是她自已知道,闪电般想起往事,她的神色变得有些黯然。 第189章 解决之道(一)   李晶离开沙道司的时机已经成熟,因此,她在岭西时就开始用精工集团的名义进行活动,虽然活动范围只是在极小的圈子里面,但是这个圈子并非密不透风的墙,精工集团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被沙道司老总得知。   因此,李晶也就坚定地充当着内鬼,在她的安排之下,上青林碎石协会发出了请求付一期款项的函。   岭西公路建设已进入了四期,可是第二期的款项还没有拨付,上青林石场成立以后,一直以弱势群体的姿态生存着,在修沙益路以及益吴路之时,在原交通局长曾昭强的威压之下,被迫搞了两次钱全额垫资,他们对这种拖欠行为的忍耐力很强。   而且在现实生活中,杨白劳比黄世仁历害已成为惯例,所以碎石协会诸人也就没有将欠款当回事情。   有了李晶充当内鬼,侯卫东就知道高速路建设已经进入了关键期,停止供应碎石将导致重大损失,于是他说服了碎石协会诸人,借着益杨县基金会强行还款之名,请求沙道司支付一期款项,否则碎石协会将无力生产,全线停工。   这一招打到了沙道司的软肋之上。   又由于取缔基金会一事,县镇两级政府纷纷举办学习班,将许多平时游荡在各个酒楼以及歌厅的大小老板收到了学习班,所以沙道司老总只认为碎石协会是受了政府的逼迫,倒也不怀疑沙道司出了内鬼,他们紧急磋商之后,为了维持正常生产,同意支付第二期款项。   沙道司实力雄厚,虽然也受了取缔基金会的拖累,可是要付一期碎石款,也毫无困难,侯卫东从岭西回来的第三天,就拿到了第一期款项,他手中有一个完整企业加二个合伙企业,狗背弯石场属于他独有,是上青林产量最高的石场,英刚石场是与曾宪刚合伙,碎石产量居于上青林石场第二位,兴平村石场与李晶合伙。   侯卫东拿到了一百九十万元,除去成本,净赚了近百万。拿到钱,他暗忖:“岭西公路修完,恐怕会有四、五百万的收入,石场的收入还当真不错,只是高速公路结束以后,石场生意恐怕要冷一段时间。”   离开沙道司大门,侯卫东接到了付江的电话:“侯镇,刚才赵书记询问我们小组追了多少款,让我们加把劲,今天去不去追款?我们等你回来安排。”侯卫东此时心情甚好,道:“我在益杨办事,你们先到上青林去,按照名单追帐,我办完事就回来,如果中午我还没有上来,你们就到基金会旁边的馆子要一桌,我来付款。”   他开了一句玩笑,“这顿两百块钱以下,不要给我吃多了。”   付江早已熟悉了侯卫东的脾气,也知道他有钱,道:“两百块是菜钱,不算酒钱。”   “如果今天你们能收到两家的款子,酒水就放开喝,如果一无所获,只能喝益杨红。”   交待完任务,侯卫东放下电话,对曾宪刚、秦敢和习昭勇道:“今天拿到支票,也算是解了燃煤之急,总要庆祝一番。”   秦敢全面接受了秦大江的衣钵,他没有想到父亲的石场能赚这么多钱,心里也明白为什么黑娃等人总想着要从石场中抽头,他道:“疯子哥,今天每人身上就有款子,最好直接回家,你把我们安全送回山,改天找时间再来庆贺。”   侯卫东想想也是,四个人身上带的钱有三百多万,确实不适宜去吃吃喝喝,又为了稳妥起见,他把王兵叫了过来,让王兵开车送曾宪刚等人回山上。   等到王兵跑过来,他就将车钥匙扔给了他,道:“大兵,麻烦你将曾大哥他们送回上青林,开回城以后,给我打个电话,我还要到吴海去。”   曾宪刚等人离开以后,侯卫东到银行跑了一趟,办完了手续,再回到沙州学院的住宅。   “老妈,我是侯卫东,钱的事情有了眉目,你去跟二姐商量一下,放她出来的最低限额是多少。”   刘光芬喜出望外,道:“小三真是妈的乖幺儿,我马上去问,你手机开起,不准关机。”又道:“刘兴你还记得吗,你爸的搭挡,刚从沙州市公安局调回吴海县,现在任县委常委、政法委书记,公安局局长,你爸已经给他打了电话。”   在等待王兵回来的时候,侯卫东抓紧时间冲了个澡,然后光着上身,穿着一条宽松的短裤,将音箱打开。   理查的钢琴曲就如水银泄地一般铺满了整个房间,相比于铺天盖地的西北风,“我家住在黄土高坡”等等曲调,适合在人多的广场集体演唱,而在安静的家中,还是舒缓的音乐更加让人宁静。   听了钢琴曲,他又将在岭西买的《四兄弟》专辑放了音箱,自从在李晶的车上听了四兄弟的歌声,他就彻底迷上了美国的乡间音乐,总觉得这是来自天堂的声音。   眯着眼睛,把一双大脚板翘在茶几上,正沉浸在音乐之中,门外传来了敲门之声。   这个房间除了小佳、任林渡和郭兰,还没有外客前来,侯卫东顺手穿了一件棉质背心,透过猫眼看了看,是邻居郭兰。   “你不上班,跑回家偷懒。”郭兰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。侯卫东笑道:“你和我差不多吧。”   “我在休年假。”   郭兰头发微湿,披散开来,衬得皮肤格外洁白,好看不过素打扮,这话用在郭兰身上恰如其分,她站在门口凝神听了一会,道:“你从哪里买到的,这碟子我找了好久。”郭兰是音乐发烧友,找“四兄弟”的大碟很久了,却一直没有买到合适的,听到侯卫东房间内的音乐,音质极好,正是最新才出的大碟版。   “我在岭西买回来的,你听过这曲子?”侯卫东问完,就发觉是一句蠢话,郭兰既然要找,肯定是听过。   郭兰在县组织部工作,当然也算是官场中人,但是她身上不带丝毫官气,而是带着淡淡的书卷气,更象是大学的学生或是教师,这是良好家庭教育在相貌上的反映。   她造诣也不浅,闻言娓娓而谈,道:“The Brothers Four也就是四兄弟演唱组是美国老牌民谣乐队之一,比Beatles出名还要早,乐队一组就是四十多年,唱的一直都是传统的通俗民谣,他们的音乐大多以原声木吉他、木贝司、班卓琴、曼驼林伴奏,并配以完美的四个声部和音,不管是对美国阿巴拉契亚地区民间歌曲的改编,还是对当今世上创作歌手作品的重新演绎,都一贯保持着他们圆润悦耳且具有专业水准的演唱风格。”   客厅里的沙发摆着一套真皮沙发,一个单座,一个双人座,还有一个四人座的长沙发,郭兰端坐在单座沙发上,聚精会神地听着,“四兄弟的碟子有好几个版本,这是最好的一个,你还识货。”   侯卫东从小没有受过音乐训练,听音乐全凭感觉决定好恶,他道:“我在车上听了他们歌,觉得还不错,到岭西去买,就指最贵的碟子买,哪里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名堂。”   郭兰抿嘴一笑,“你还挺直爽,不懂就承认。”   不管承不承认,与郭兰在一起,他总是如沐春风之感,听完歌碟,郭兰意犹未尽地站起身,道:“有时间,我过来听。”   侯卫东取出歌碟,道:“郭兰,既然你喜欢,这个碟子就送给你了。”郭兰眼睛一亮,道:“怎么好掠人之美。”侯卫东见她并没有坚拒,笑道:“我经常免费听你弹琴,这算是一点回馈礼物。”郭兰接过大碟,又看了看侯卫东的设备,道:“我家的设备不行,放不出现在的效果,遗憾。”   将郭兰送至门口之时,郭兰随口说了一句:“济院长调到沙州市委任市委常委、纪委书记。”   济道林就在楼上住,可是两年来,侯卫东从来没有遇见过,他恍然大悟地道:“难怪我两年多没有看见济院长了,他怎么就变成了沙州市的领导干部?”   “专家当政也是干部试点工作之一,去年济院长就到岭西省委挂职锻炼,很受好评,任职文件是上一周发的。”   郭兰走后,侯卫东坐在皮沙发想这个新信息,心道:“不知济道林是否还记得我这个学生。”   沙州学院的毕业生成千上万,侯卫东虽然是其中比较优秀的一个,而且与济道林有过接触,但是毕竟交情不深,三年时间过去,侯卫东确实不知道济道林是否还记得他。   “就算记得,又能怎样,毕竟我只是一名普通学生,并没有太深的交情。”侯卫东使劲摇了摇头,道:“没有交情可以创造,我总算是认识他的,以后要好好地找个机会去接触。”  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,付江喜气洋洋地道:“侯镇,今天我们收到一家人的贷款,有四千多块钱,哈,中午可以喝两瓶剑南春了。”侯卫东呸道:“只收四千块钱,就想喝两瓶剑南春,太夸张了吧,只能喝一瓶。”   开了几句玩笑,侯卫东这才放下电话,马上又给小佳打了过去。   “小佳,今天我收到了岭西高速的第一笔在款项,是沙道司李总帮着弄出来的,等一会我要到吴海去,见了二姐以后再回沙州。”   说了一句假说,要说十句来圆谎,太累了,而且随时又被戳穿的可能,所以,侯卫东如今准备将他与李晶的关系对小佳实话实说。   侯小英在吴海的基金会贷款七十万,侯卫东带了三十万,与父亲侯永贵一道,找到了县委常委、政法委书记刘兴,刘兴年龄并不大,四十二岁,侯永贵在基层所当所长之时,他当过指导员,再后来调到沙州公安局,最近刚调回吴海县。   刘兴就带着侯永贵和侯卫东找到了分管副县长,看着货真价实的三十万,分管副县长也就痛快地将大笔一挥,同意放人。   侯卫东与侯永贵就将侯小英接回了家。   刘兴回到办公室,给李县长打了一个电话,“李县长,侯永贵是我的老搭挡,多谢你了。”   李县长有心结纳新上任的政法委书记,道:“刘书记,这算什么事,还要谢谢,你太客气了,我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,学习班里关的人都是不大不小的老板,真正贷款多的大老板绝对不会进学习班,后台硬得很。”   刘兴感叹道:“这些老板们多数是正儿八经贷款做生意的,长期关在学习班里面也不是办法,他们出去把生意做好,才能把钱赚回来,我听说沙州办的学习班正在改变策略,凡是交了部分钱款,签了还款协议就可以出来。”   当侯小英回到家,就钻进浴室里痛快地冲了一个澡,出来以后红光满面,道:“小三,早知道开石场这样赚钱,我们也去弄两个。”侯卫东想起曾昭明的话,道:“做生意还是要做老本行,不熟不做,至理明言。”   刘光芬高兴得手忙脚乱,还未到吃饭时间,已弄了满桌子的菜。侯小英在学习班,天天吃了睡,睡了吃,不仅未瘦,还长了肉,看见满桌的菜,她就夸张地叫道:“老妈,我要减肥,坚决不吃猪肉。”喝了一碗鸡汤,又道:“老公还在学习班,小三,带我去看他。”   “我要回沙州见小佳。”   侯小英霸道地道:“不准,陪我去见你姐夫,好弟弟,老姐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你姐夫了,快送我到临江县去。” 第190章 解决之道(二)   姐夫何勇没有二姐侯小英性格潇洒,虽然进学习班时无所畏,可是他的心思要重得多,过了一段时间,想起外面的一摊子事情,就在学习班开始愁眉苦脸,此时见到侯小英从天而降,即高兴又沮丧。   虽然面对的是二姐和二姐夫,侯卫东还是留下了一个心眼,只是好言宽慰,却没有暴露出来自己的真实能力,何勇听说只有三十万,只能无奈地摇头,看到姐夫苦瓜般的脸,侯卫东心也软了一下,随即又强硬起来,心道:“每个人都要为其行为负责,吃些苦,磨炼心智,对姐夫将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”   侯小英和何勇坐在会客室里,两人咬着耳朵,说了些经营上的事情,谈了一个小时,何勇的妹妹何灿也出现会客室。   “嫂子,你怎么出来了?”何灿曾与侯卫东在一个中学读过,她比侯卫东低一个年级,是有名的小辣椒。   这个小姑子是侯小英婆家屋里的大麻烦,侯小英结婚初期曾经住在婆家,与这位小姑子明争暗斗四年,伤透了脑筋,侯卫东知道这一段历史,见何灿虎着脸进来,他明智地闭口不言。   侯小英从学习班出来,心情不错,对何灿解释道:“小三借了三十万,付了一部分款项,又签了还款协议书,这才放出来。”   何灿不悦地道:“我哥在临江县人生地不熟,爸妈看一趟也不方便,而且临江的贷款比吴海也少得多,应该让哥哥先出来。”   侯小英冷笑了一声。   何灿继续道:“厂里的业务是我哥在跑,他留在学习班,厂里的事情怎么办?”   何勇知道妹妹的火辣脾气,又见到老婆脸色阴了下来,忙道:“你嫂子就是业务员,哪一样事情都懂,再说中,生产上的事情有老厂长把关,没有什么问题的。”   何灿又道:“妈有心脏病,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,如果出了事,你们要负全部责任。”何勇胖子体型,何灿却很瘦,瘦是瘦,脾气却够,很有战斗精神。   侯小英已经生气了,她懒得和何灿计较,对何勇道:“我去把生活费交了。”在学习班学习,虽然是强制的,但是政府并没有这一笔预算,所以每个人的生活费需要各自承担。   等到侯小英出门了,何灿与哥哥何勇嘀嘀咕咕咬起了耳朵,侯卫东想到车里还有一条娇子香烟,这是成都新出的好烟,大有接替红塔山成为官烟的趋势,他道:“姐夫,我车上有条娇子烟,我给你拿过来,你还需要什么?”   何勇抚了抚厚厚的眼睛,道:“这里面无聊得很,帮我弄几本书。”   何灿这才抬头与侯卫东打招呼,道:“侯卫东,听说当镇长了,不错啊。”说完,她捂着嘴巴笑道:“我们班上的杨班花还在空闺待嫁,需不需要我来穿针引线。”   这是侯卫东高中时代的糗事,当年他和班上的四位帅哥打赌,每一个人去追求一位低年级班花,低年级五个班,他们就分别写了一封情书,结果,有二位帅哥得到了回声,侯卫东的情书却被杨班花的密友何灿得到,这时侯小英正与何勇轰轰烈烈地谈恋爱,侯小英就拿到了这封情书。   最终的结果是,侯卫东的情书被全家浏览,刘光芬还修改了两个错别字。   此时何灿提起当年糗事,侯卫东只得尴尬地摸着下巴苦笑,快步走了出去。   当侯卫东走出去以后,何灿又变了脸色,一脸不屑地道:“侯家的人都自私,不论如何都应该先将哥哥弄出去。”   何勇低声道:“钱是侯卫东出的,让你嫂子先出去也是天经地义的,不要耍小孩子脾气。”   何灿犹不服,道:“钱虽然是侯卫东找来的,但是还钱却要由哥哥来还,为什么不能你先出去。”   侯卫东开着车到新华书店,买了一套《鹿鼎记》,想着姐夫看书挺快,又买了一套《笑傲江湖》,用绳子捆上,就如农村人家走人户提的腊肉一般,停车以后,从尾箱里拿出一条娇子烟,这才回到会客室。   侯小英已回到了会客室,与何灿分坐在何勇中间,三人倒是有说有笑,颇为和睦。   回到了吴海县,天色已晚,侯卫东也没有想到会耽误这么长的时间,下了车,看到路灯已经依次灿烂地开放,《焦点访谈》结束的音乐。   给新月楼家中打了一个电话,无人接听,打手机,接通以后传来哗哗的麻将之声,“老公,等你这么久,怎么还不过来,我在赵姐这里打麻将,你什么时候过来?”   侯卫东算了一下,吴海县到沙州的公路还没有改造,就算是紧赶慢赶,回到了沙州也是十点半左右,第二天一大早又得往回赶路,实在有些累。   “今天陪二姐与她的小姑子到临江县去看了何勇,刚刚才赶回吴海,我就不过来了,免得拆散了你们的牌局。”   小佳说了声:“等一会,我出来给你说事。”   “我已在阳台上,刚才我跟粟哥谈了你的事情,他给我说,市委准备从各县调一批干部充实市委机关,委办、宣传部、组织部和政法委都要进人,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,粟哥的意思是先将你调到益杨县委组织部,先作一个铺垫,你在益杨县委工作半年,再调到市里来。”   侯卫东知道调到市委要害部门任职的重要性,略一思索,道:“我同意调到市委机关,只是益杨县委组织部柳部长是刘莉的岳父,他们一家人对我可没有什么好印象。”   小佳扭头对里面道:“赵姐,等一下,还有两句话。”她回头又道:“粟哥说了,调到益杨县委组织部的事情由他来搞定,你就等着调令。”   挂掉电话,得知离开小镇已成定局,侯卫东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,一种说不清楚的清绪在他内心转来转去。他在青林镇工作了三年多,时间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就在这个偏僻的小镇,他体验了最底层村民的生活,渡过了短暂的迷茫之后,与此同时,生活也给了他丰厚的回馈。   星期五一大早,回到青林镇的时候,上午,侯卫东带着小组人马到上青林追帐,一无所获。   唯一成果是收帐小组在望日村收了五千元土葬费。   收了钱,社事办主任苏亚军却心情不错,经过了五月份艰苦而富有成效的工作,青林镇殉葬工作完全走上了走轨,不仅如期完成了火化任务,还收了丰厚的土地占用费,社事办摇身一变成了有钱部门,平时吃顿饭,报个帐,租个车,都不成问题了。   苏亚军笑着建议道:“侯镇,催款的事情也急不得,今天收这个款,全靠贺合全出力,是不是把他请出来,中午搓一顿。”   上青林追帐小组的阵容堪称豪华,社事办有一辆长安车,侯卫东开着一辆皮卡车,在望日村接了贺合全,一起到了老场镇,两辆车所过之处,在公路上带起了扑天盖地的烟尘,就如美军的吉普车在沙漠中横行。   下午二点半,侯卫东赶回镇政府开会。   不少镇干部借着下村之名,溜在各个角落凉快去了,镇政府大院里只有党政办、农办等少数几个部门还开着门。   在小会议室,镇政府一级班子又聚在一起,赵永胜拿着一个本子道:“这个星期追款的进度很不理想,唐镇,你说说下青林追款情况。”唐树刚一幅愁容,道:“这个星期,我这组一共追收了三笔,共计三千多块钱。”侯卫东看到赵永胜的眼光,道:“我这组一共追了七千块钱,收了四笔。”   “我们青林镇一共一百七十万欠款,两个小组十来个人,一个星期才追了一万多块钱,要把放出去的贷款收起,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?”赵永胜正视着唐树刚和侯卫东道:“你们心里要时刻装着取款的群众,他们的钱都是几角、几块千辛万苦地凑起来的,如果你们收不回帐,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损失,有了这个认识,追帐的积极性就会高得多。”   唐树刚被赵永胜说了一顿,虽然没有反驳,但是神情中犹有不服。   侯卫东自知要走,就有局外人心态了,自己身体座在椅子上,灵魂却是飞到了天花板下,俯视着坐在开会的党政一班人,正因为此,被赵永胜批评,他就觉得如批评就如蛛丝一般,不值得一提。   赵永胜讲完,粟明笑眯眯地道:“一方面,要从思想上解决问题,另一个方面,镇里制定了经济政策,以后收回贷款的10%,将作为各小组的工作经费,吃饭都费用可以在里面开支,剩下的钱可以发奖金。”   最后,赵永胜又布置了下一个任务,“县里的学习班取得了很好的效果,短短的几天时间便收到现金四百多万,祝书记开会时说过,各镇也可以自己组建学习班,根据两个小组的追债情况,我和粟镇长商量了,在镇里还是要组织学习班。”   说到这,他眼光向班子成员扫了一遍,道:“钟镇负责办学习班,由晁杰同志来协助。”   侯卫东暗叫一声:“幸好没有让我来组织学习班。”   赵永胜又道:“送人的任务就交给唐镇和侯镇,房间已经准备好了,四点钟准时出发,这是需要送进来的名单,唐镇和侯镇出发前仔细研究一下。” 第191章 解决之道(三)   按照镇里的分工,实际上也是赵永胜的安排,侯卫东带着付江和苏亚军到了上青林,准备将名单中的人请进青林镇的学习班,上山之时,他特意到学习班住房看了看,这是租用的一间上下楼的民房,看上去沉旧,但是围墙足有三米高,用来做学习班最合适不过。   侯卫东手中的名单上不仅有普通的村民,还有机关干部李勇,以及林场的副场长杨秉章,这两位都是与侯卫东熟悉得紧的人物,此时侯卫东想到调离青林镇成了定局,心态就变了,这等翻脸不认人的事情,他实在做不出来也不愿意去做。   上了青林山,侯卫东就想开溜,他道:“我找曾宪刚有事情,请苏主任去做李勇的工作,付主任去做杨秉章的工作,中午晚了,把票开上,算在我的头上。”他也不管付、苏两人的表神,一踩油门就走了。   这一段时间,侯卫东请追帐小组吃饭的时间甚多,正所谓吃人嘴短,拿人手软,此时见侯卫东耍滑头,苏亚军和付江两人也无可奈何,各自分头行动。   把车停在了公路旁,顺着石板路走了一段,才来到了曾宪刚的房前,这个熟悉的地方似乎充满着忧伤,侯卫东进门之时,突然间想起了曾宪刚夫人端着香辣的鱼汤走出来的样子。在上青林,与侯卫东感情最好、最信得过的就是秦大江和曾宪刚两人,只可惜秦大江意外身死,曾宪刚家庭也遇到了不幸。   院子里,曾宪勇一人脱了衣服在打沙袋,头上汗如雨下,他用毛巾擦了擦汗水,道:“大哥到石场去了,我去找他。”   曾宪勇离开院子,侯卫东对着还在微动的沙袋一阵狂打,这一段时间,有空就在粮站的宿舍前打沙包,成绩斐然,八块被肥肉侵略的腹肉又有了些模样,在学院之时,小佳最喜欢用纤细的指尖一遍遍滑过这些健美的腹肌。   打了数十拳,曾宪刚一个人就走了回来,他剪着短发,头头硬硬直直的,穿着一件灰色短视衫衣,虽然是从工地上回来,却很干净,进门就道:“疯子,你好久没有来了。”   侯卫东道:“都是整顿基金会害的,镇里决定要举办学习班,让我上来捉人,我把这个大难题丢给了付江和苏亚军,到你这里来偷懒。”   曾宪刚看了看桌子,见几有一盆肥大块,便进屋拿了两根鱼杆,道:“反正无事,到塘子钩鱼去。”   两人也没有拿鱼网,提着鱼杆就坐到了鱼塘边,侯卫东钓鱼的技术实在一般,明明看到浮子在动,却总是拉空钩上来,而曾宪刚是老手,接连钓起来三条。   侯卫东屁股上就如有钉子一样,接连换了好几个地方,撒了不少红薯颗粒,当曾宪刚钓起第四条瘦小的清水白鲢之时,他彻底失去了耐心,点燃了娇子烟,在池塘边乱转。   “小佳,昨天说得匆匆忙忙,到底情况怎么样?”侯卫东坐在草边的一大块青石头上,给小佳打了一个电话。   没有想到,小佳情绪明显冷淡,道:“昨天说得很清楚了。”   侯卫东热脸遇上了冷屁股,知道小佳又犯了小性子,笑丰道:“又怎么了,我没有惹你啊。”   小佳没有挂断电话,却拿着话筒不说话。   侯卫东迅速把昨晚的事情回想了一遍,道:“是不是李晶的事情,小佳,别这么小气,李晶是沙道司的副总,这一次沙道司能大方地支付第二期货款,她做了不少工作。”   小佳冷哼了一声:“恐怕不这么简单。”她连珠炮一般开火,道:“精工集团是怎么回事,侯副总?在岭西玩得开心吗?歌舞团的女演员是不是很漂亮?”   “谁的舌头这么长?”   小佳发出一连串冷笑,“这些事情都是真的?”   侯卫东心里一阵苦笑,心道:“纸总是包不住火的,与李晶合作的事情终究还是要让小佳知道。”   他嘿嘿笑了几声,道:“这事我早就想说了,只是怕你误会,才忍着没有说,事情是这样的,精工集团是股份责任有限公司,李晶是大股东,我觉得这个公司发展潜力比较好,也投了些钱进去,我不参与经营,纯粹的股东而已。”   精工集团之事,为了圆一个谎话,侯卫东不得不多说十句谎话,他早就想把事情真相原原本本地说出来,趁这个机会,他就一句也没有隐藏,老老实实交待得清楚。   小佳带着哭腔道:“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?”   “我哪里有什么事瞒着你,小佳,你一定不要听别人挑拨离间。”   小佳脱口而出,“这事是你做出来的,你能做,步高就不能说吗?”   侯卫东恶狠狠地骂了一句:“狗日的步高,欺人太甚。”又道:“这样,我等一会就回沙州,当面给你说清楚。”   小佳气愤地道:“夫妻最重要的是真诚,你别过来,我这几天不想见你。”说完,就将手机挂了。   侯卫东再打过去,已是关机状态,又给建委办公室打过去,一个年轻人接了电话,道:“张主任不在。”就挂断了电话。   侯卫东觉得胸口积压着一堆火,火苗子在胸口窜来窜去,却找不发泄的通道,池塘边正好有一株柳树,他狠狠地上前蹬了二脚,柳树叶子飘飘摇摇地往下掉。   曾宪刚很少见到侯卫东这种气急败坏的样子,看了他一眼,用手将眼罩扶正,继续钓鱼。   侯卫东就在池塘边转来转去,心中也纳闷:“我和李晶到岭西,不过一晚上的时间,知道的人也就这么几个,小佳是如何知道的?即使是步高派人跟踪,这场面里的事情,他也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。”   其实,这事纯属巧合。   今天上午,沙州建筑协会又举办月会,吴克宁也是建筑协会的会员,到了沙州会场以后,恰好与步高坐在一起,闲聊中,想起李晶与侯卫东都是沙州人,就问了问两人的情况。  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,步高听到李晶和侯卫东的名字,立刻就来了精神,旁敲侧击,也就将那晚之事知道得十之八九,他这才恍然大悟:“原来李晶与侯卫东已经是紧密合作关系,难怪在汉湖弄不出侯卫东的材料。”   如此巧合之事,侯卫东哪里能够想得出来。   侯卫东打了这个电话,更没有心情钓鱼,他就在池塘边走来走去。   曾宪刚倒也沉稳,侯卫东不说,他也不问,自顾自地钓鱼,十一点的时候,他已经钓了五条一斤左右的白鲢,这种清水养的小鲢鱼,虽然刺多,肉质却细嫩得很,也不用放过多的佐料,抓一把上青林家家户户都有的酸菜,再老姜、鱼香草煮汤,自有一种来自天然的香味。   曾宪刚亲自下厨,弄了一大盆鱼,香味扑鼻。   侯卫东心情郁闷,曾宪刚给他拿了泡好的药酒,他滴酒不沾,不过侯卫东倒酒还是颇为积极。   侯卫东也不推脱,接连喝了几杯以后,将郁积在心中之事说了出来,在他心目中,步高和曾宪刚是两个世界的人,他们很难交集在一起,所以在曾宪刚面前发发牢骚,侯卫东也就没有什么顾忌。  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,他骂道:“步高就是有理智的疯狗,长期派人盯梢,弄得老子烦不胜烦,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。”   喝了一碗酸而微辣的鱼汤,侯卫东又自嘲道:“步高在沙州占尽天时地利,父亲是副市长,本身又是极为成功的商人,另外,他派人盯梢,我也没有真凭实据,让我怎么办?”   曾宪刚闷了半天,才道:“你是政府官员,这事对你来说就很难办,对我来说,这事就太简单了。”他戴上眼罩之后,整个人就显得阴沉起来,与以前那位爽郎的汉子大相径庭,他继续道:“步高是有钱人,有钱人都爱惜身体,只要打他一顿,拿刀威胁一下,他自然就会老实。”   听到曾宪刚的建议,侯卫东只觉得无比荒谬,道:“算了,开玩笑啊,步高在沙州即是强龙又是地头蛇,打他实在不是明智之举。”说到这,他心中又是一动,心道:“李剑勇固执地认为砍黑娃手掌的人就在上青林,如果真在上青林,曾宪刚聚集了二、三十个年轻人,还天天打沙袋,他倒是一个嫌疑份子。”   曾宪刚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,他沉闷着喝酒吃菜,就如他一直不肯开口的儿子一样。   自从砍了黑娃手掌,枪杀了杀妻的元凶,曾宪刚胆子也就大了,对于暴力有着暗暗的渴望,等到侯卫东走后,他坐在院子里,拿了一本薄薄的白皮书,上面有两个红字——《刑法》。 第192章 解决之道(四)   侯卫东再给建委办公室打电话,这一次遇到了曾经在一起吃过饭的熟人,她惊讶地道:“张主任和委领导到东北出差去了,要出去十二天,行程都安排好了,她没有给你说吗?”侯卫东含糊其词地道:“她正在说这事,手机突然断电了。”   小佳原本不想去出差,听说了侯卫东与李晶去了岭西以后,就赌气跟着去了东北。   “这一次恐怕要费些脑筋,这个狗日的步高。”   侯卫东带着酒意,开着皮卡车就往山下走。苏亚军、周菁、付江都一干人,看到侯卫东浑身是酒气,眼睛也红红的,都不敢坐他的车,纷纷挤上了长安车,付江劝侯卫东在山上睡一觉再走,他也不同意,开着车往下青林而去。   一路上,车行如风,倒是如行云流水,亦超车无数,似乎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郁闷。进入盘山道,连转了几个急弯,在第四个急弯的时候,皮卡车突然失控,直直地就朝着山岸就冲了过去,侯卫东所有动作都来不及了,只听得轰的一声,车头就卡在了两颗大树之间。   在当年全国大炼钢铁的时候,上青林老百姓向来靠山吃山,对大树爱护得紧,所以上青林山上的大树保护得很好,在整个沙州都是异数,正因为上,这转弯处的两株并排的大树才有粗壮的枝体,将皮卡车牢牢地夹住了。   侯卫东脑袋“轰、轰”响了一阵,酒也被吓醒了,他透过车窗往下看,车头已是悬空被夹在两树之间,底上是数十米的高坎。   他眯着眼,深吸了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,然后慢慢地朝后座爬过去,在爬行过程中,车身又抖动数次,就如007的大片一样,好不容易从后车门爬出去,身上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。   爬出车身的侯卫东一屁股坐在车子旁边,数十米的山坡下面,露出许多坚硬的石头,他摸出了娇子烟,打火数次,皆不能打燃,最后颤抖着双手将烟点燃,深深地吸上一口,随即又被呛得猛地咳嗽起来。   这时,社事办的长安车开了过来,看到两树夹一车的奇景,都吓了一跳,连忙下车,宣传干事周菁站在车头,眼看着数十米下面的森森乱石,只觉得双股战栗,背上发紧,连忙收回目光,退了回来。   付江见侯卫东脸色苍白,知道他吓得不轻,笑道:“侯镇,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。”   侯卫东手里的烟已烧到过滤卷,而他浑然不觉,付江递了一枝烟过去,道:“抽烟,抽烟。”苏亚军脑筋转得快,给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,道:“杨凤,侯镇出了车祸,请保险公司到上青林公路来看一看,就是九道拐哪里。”   不断有货车下山,看到两树夹一车的奇景之后,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,这些货车司机多半认识侯卫东,每人都把脑袋伸出去看了看岸下的乱石,啧啧有声,就如乱石下面躺着脱光衣服的美女,收回目光以后,他们就纷纷将高、中、低各式香烟递给侯卫东,以示慰问。   等到一辆大货车把皮卡车拉起来的时候,侯卫东手里已经握着一大把香烟。真正平静下来以后,侯卫东暗叫一声“侥幸”,若不是这两颗大树,今天也就交待在上青林了,他拿出手机,再给小佳打了过去,这一次打通了。   “小佳,还在生气吗?”经过此事,侯卫东的心态突然间发生了变化,他不等小佳回答,道:“我们结婚,生小孩吧。”   周菁没有想到侯卫东突然说起这个话题,就在一旁捂嘴而笑。   小佳坐在火车上,看着绿树农田从眼前晃过,她这次到东北出差是临时任务,此时上了火车,远离了沙州,又出了岭西,气也就消了不少,叹息道:“老公,我也不想闹了,这次出差以后,我们就结婚,争取早些把你调回沙州。”   侯卫东原本想说今天遇到的天大险情,又想到小佳正在火车上,说了此事她肯定要担心,便忍着没说。   就在侯卫东遇险之时,在尖山村曾宪刚家中,曾宪刚和曾宪勇两人也在筹划着一事。   “步高是步市长的儿子,把他打一顿,会不会惹麻烦。”曾宪勇对于曾宪刚的突发奇想很有些担忧。   “能惹什么麻烦,公安局的人办案,在没有头绪的时候,经常从作案动机上下手,我们只要不留痕迹,这个作案动机只有鬼大爷才能想得出来。”   曾宪刚对侯卫东心怀感激之情,总想着要为他做些什么,今天听了侯卫东的酒话,便下定主意教训步高。   打步高,这个想法很大胆也荒谬,连曾宪勇也接受不了,他反地道:“我们根本不认识步高。”   “疯子说过,步高是步市长的儿子,也是新月楼的老板,找到新月楼,就能找到步高。”   曾宪勇望着有些疯狂的曾宪刚,不断地摇头。   曾宪刚歪着脑袋想了很久,突然一拍脑袋,道:“我想起来了,上一次疯子到村办公室,他曾经指着沙州日报是的几张照片说过,他在新月楼买了一套房子,那几张照片中就有步高的照片。”   他拉着曾宪勇就朝村办公室跑,沙州日报,岭西日报以及益杨日报属于党报,各村都有强制性征订任务,村里每年都要花好上千元来征订这些报纸,不过看的人很少。打开了村办公室,只见厚厚一叠报纸被扔在灰旧的茶风之上,不少报纸已经发黄变色了,尖山村地处上青林中段,平时没有收报纸的人,这些报纸便被随便扔在办公室里,就如怨妇一般被打入冷宫。   找了约莫半个多小时,终于翻出了那一张沙州日报,在其七版上有一条新闻——《新月楼,我市的第一个高档小区》,里面有小区的外景照片,还有一幅的步高的特写。   这条新闻,是步高为了宣传新月楼而特意让沙州日报的朋友做的软广告,效果很好。   拿到了这张报纸,曾宪刚就细心的研读了一番,随后和曾宪勇就下了山。   七月六日,这一天,步高这也忙得头昏脑涨,新月楼的三期工程已经开工,他又盯上了另一块地盘,这块地盘是原来的沙州市食品厂,占了城南的十几亩地,此时食品厂已经破产了,在沙州的黄金地段留下了一个破烂的厂房同,看中这个地盘的人很多,包括从岭西来的吴克宁,也相中了这块地盘。   步高在新月楼上赚得盆满钵满,公司实力大增,加上父亲的关系,他对这块地盘是志在必得。   这一天,步高一直围绕着这块地盘在动脑筋,与各色人等打交道。   晚上十一点,他与国土房产局的一把手以及分管局长打完麻将,开着车朝家里走,步高的公司里有驾驶员,可是他喜欢开车,这种半私半公的应酬,他一般也不带驾驶员,免得碍手碍脚。   步高的家是一幢单独别墅,外面是一圈栅栏做的围墙,很有西式风格,他将车开到了大门前,就下车准备用钥匙开门,他几次想把这道大门换成可以遥控的大门,找了几家公司来,都不太满意,所以还用着这种老式门。   刚一下车,从栅栏外面的草丛里,无声无息地出了两条人影,他们猛地朝步高冲了过去。步高正在开门,突然眼前一黑,头已经被人用麻袋套住了。   一声低沉地声音从麻袋外响起,“不准叫,否则捅死你。”   这两条黑影正是曾宪刚和曾宪勇,他们两人拿着报纸来到了沙州以后,就开始打人之旅,曾宪刚砍过黑娃的手掌,又曾对付过杀妻元凶,对于这种潜伏袭击已是驾轻就熟,到了沙州,花了几天时间,他已经按图索引,将步高的行动摸了个清清楚楚。   曾宪刚和曾宪勇都是石匠出身,手脚很重,两人把步高按在地上,一阵拳打脚踢。   步高是一个文人,根本还手之力,痛得缩成了一只虾米,但是他头脑极为清楚,从两人把自己按在门口的细节,他觉察到两人并没有下辣手,也就忍着不叫出来,免得引火烧身。   步高头上被重重地踢了一脚,这一脚极重,他忍不住叫了一声。麻袋外一个低沉了声音道:“别叫,不想活了。”步高在麻袋里道:“朋友,我们无冤无仇,不要打了,车里有钱,你们全部拿去。”   曾宪刚见火候差不多了,对着他的大腿外侧狠狠踢了一脚,这个地方神经发达,步高再次痛得大叫起来。   “今天给你一个教训,你好好想一想怎样做人。”曾宪刚恐吓道:“我是吃血饭的,提起脑袋耍,如果你再敢纠缠不清,下次就砍你一条手臂。”   等到步高爬起来,昏头昏脑地取下头上的麻袋,袭击他的人早就不知去向。 第193章 别了青林(上)   “打了步高,他老子是副市长,不是给我找麻烦吗?”   “我们没有暴露身份,也没暴露意图。”   侯卫东差点吐血,道:“既然没有暴露意图,打了步高又起什么作用?”   “打了他,就算什么作用也没有,至少能出一口恶气,我随时还可以敲打他。”   侯卫东一阵苦笑,道:“花这么多的功夫,就是为了出一口恶气,这成本未免太高了。”心道:“李剑勇盯着上青林,确实有独到之处,如果我没有猜错,黑娃的手掌应该是曾宪刚砍的。”   曾宪刚独眼中显得很深沉,他道:“人这一辈子,就只有几十年好活,不能快意恩仇,也忒没有意思。”   曾宪刚“快意恩仇”四字一出,侯卫东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,道:“老兄,你的境界怎么就突然提高了,我没有你潇洒,在官场混就得遵守游戏规则。”   曾宪刚默想了一会,道:“此事暂时就这样,如果需要再出手,疯子随时给我说。”   从上青林下山,侯卫东仍然开着他那辆皮卡车,只是有了前车之鉴,他也就小心了许多,中午滴酒不沾,开车之际便一片清爽,很快就回到了下青林。   回到办公室,坐了不到十分钟,杨凤便打电话上来,道:“侯镇,二点半在小会议召开党政联席会。”   开会之时,钟瑞华看上去着实憔悴,在赵永胜安排之下,最先发言,道:“青林镇学习班一共收了十六人,今天是第五天了,已有九人交了钱,还剩下七人,这七人一共贷款五十四万。”   青林镇学习班办起以后,镇政府就抽了二十多人,分成三组,二十四小时值班,钟瑞华是学习班班长,坚守五天之后,已感觉身心俱疲,此时他已经知道了侯卫东要来接替他,因此他只谈成绩不说问题,免得侯卫东推脱。   赵永胜小结道:“学习班成立以来,成绩有目共睹,九个人交来了三十六万,签订了三年还款计划,这剩下的七人,我们还是要严格出班标准,每人只要交清了三分之一的钱款,签订了责任书,就可以放出去。”   他停顿了一下,环视众人,又道:“学习班的第一阶段就算是结束了,钟镇长还要陪同清偿组,这也是异常重要的工作,第二阶段学习班,钟镇长就不参加了。”   此时,益杨县各地清偿组已经有了一些成果,有三名基金会主任被刑事拘留,还有两个镇的党政一把手被纪委请去谈话,听到这些信息以后,赵永胜就决定将钟瑞华从学习班上抽出来,仍然盯着学习班,以防后院起火。   从安全的意义上来讲,盯住清偿组比多追个三、五万更为重要。   在学习班人选问题上,赵永胜在昨晚费了一番踌躇。   唐树刚和侯卫东都是合适的人选,在整顿基金会的工作中,侯卫东先后承担了维护镇政府以及基金会秩序、强送杨家富等人进入县学习班等大事,此时再让其负责学习班,工作任务就过重了。   只是这剩下的七人之中,有六人是上青林的,被关了五天以后,这七人火气也大了,开始吵吵闹闹,甚至有人口出恶言,侯卫东在上青林威信很高,他来担任学习班班长,最合适不过。   思来想去,他最终还是决定让侯卫东来当学习班班长。   “学习班第二阶段的班长,就由侯镇来担任,侯镇在上青林的追债任务交给唐镇来负责。”   侯卫东虽然没有管学习班,但是他知道学习班已经有些火花了,搞得不好就要出事,他听到赵永胜的安排,忍不住道:“我在上青林刚有些成效,还是让我收债,保证按进度完成任务。”   刘坤坐在赵永胜旁边,一本正经地握着钢笔,侯卫东心道:“刘坤这党委副书记倒逍遥自在,基金会这么大的事情,他只是给支部书记开几会就算完事。”   赵永胜没有给侯卫东继续叫苦的机会,直截了当说道:“侯镇,你也别推了,剩下的七个人有六个人是上青林的,你是当班长最合适的人选。”他抬起左手,习惯性地在空中压了压,道:“现在进行第二个议题,昨天我和粟镇长参加了县里的半年经济工作分析分,请粟镇长传达县里的精神。”   侯卫东低着头想学习班的事情,只听到粟镇长振振有词地讲了一大堆东西,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。   散了会,钟瑞华早在会议室门口等着,满脸带笑地道:“侯镇,我把学习班的有关资料交给你。”这学习班是一个烫心的山芋,责任大,又要得罪人,如今甩给侯卫东,他自然高兴。   钟瑞华是青林镇的老板凳了,平日里为人处事还不错,侯卫东也不想为难于他,就接过了资料,道:“我是学习班第二阶段的班长,也不知道有没有第三阶段。”   钟瑞华骂了一句,道:“狗日的,学习班这样办下去也不是办法,他们这几人都拿不出钱,关在这里有屁用,就算去卖屁股赚钱,也得让他们出去才能卖。”   回到办公室,侯卫东就将这些资料打开,这六个人倒有三个人是同一家煤矿的合伙人,他们共同盘下了一个煤矿,刚把煤矿的设施弄好,就遇到了基金会整顿,无钱还款,就被请了进来。这三人的情况,与曾昭明是一模一样,只是他们三人贷款少些,进了镇里的学习班,曾昭明贷款多一些,进了县里的学习班。   “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啊。”侯卫东是从干石场发家的,尽管煤炭行不好,他还是认定了煤矿这种资源型企业有极大的投资价值。   五点过,他来到了学习班。   学习班设在农房里,由于地基防潮处理不好,显得格外潮湿,防潮问题在青林镇一直解决得不好,所以,得风湿病的特别多,世间万物都相生相克,青林镇治疗风湿病的土医生和土单方也是远近知名。   一楼的三个房间都住着学员,侯卫东进了学员房间,见两人在睡觉,四个在凑在一起打双抠,两位镇干部站在身后看着,倒是一片和谐景象,和想象中的对立情况不太一样。   派出所也抽了干警轮流到学习班来,今天恰好是周强在学习班值班,见到侯卫东进来,立刻馋虫大动,跟着进了屋,道:“侯镇,今天你初来学习班,我们学习班准备给你接风。”   侯卫东是极为聪明的人,对周强也极为了解,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思,道:“接风就算了,你们坚守岗位这么多天,我来犒劳大家。”   这时,打牌的几个人也停了下来,这几人都是上青林的年轻人,其中一个是当年修公路的积极分子,见到侯卫东过来,站起来道:“侯哥。”   “林勇,你还差多少钱?”   林勇长着精明强干的相貌,此时却满脸沮丧,道:“我贷了五万,加上东拼西凑的六万块钱,总共投了十一万,现在丢在水里,泡都没有冒一个。”   侯卫东深表同情地拍了拍林勇,道:“现在几千存款户等着取钱,镇里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,今天先不想这事,我请大家吃烧鸡公。”又对一旁的周强道:“周公安,麻烦你跑了一路,让张家馆子杀三只鸡,午餐时间用大盆子端下来。”   周强就笑着跑去安排伙食。   晁胖子也出现在门口,他是原来的副镇长,因为嫖娼被免职,他管过基金会,赵永胜就让他来协助钟瑞华,晁胖子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,在二楼上铺了一张床,每天来上班只做三件事,打牌、吃饭、睡觉,肚子长得比原来当领导时还要大。   此时到了吃晚饭时间,他就从楼上下来,正好听到侯卫东的安排,道:“侯镇,光吃烧鸡公不过瘾,再来二箱啤酒。”   侯卫东对这位生活颓废、意气消沉的老领导抱着三分同情,指着其肚子开玩笑道:“老领导,你该减肥了,再胖下去就容易得三高。”晁杰无所谓:“人这一辈子,无非是为了两个巴,上面嘴巴,下是鸡巴,我从来不节食,能吃就要吃,能日就要日。”   热气腾腾的烧鸡公端亓学习班,侯卫东也让七个人坐在院子里,他对林勇等人道:“这是我私人请客,事情归事情,友情归友情,你们也别客气,放开肚皮吃,只要遵守学习班的制度,你们轻松,我们也轻松。”   在学习班,林勇他们两、三天才吃到一回肉,肚子早就空荡荡了,他道:“侯哥,你到这里来,我们绝对不会让你为难,只是我们几人确实有现实情况,不是存心赖帐,希望镇里能考虑实际情况。”   侯卫东为了稳定他们的情绪,特意和他们坐在一桌,道:“我二姐在益杨县学习班,二姐夫在吴海县学习班,唉,这是大气候,确实不怪我们基层干部。”他一边吃,一边说,“现在怨天尤人没有用,关键是要想办法还钱。”   林勇曾经在外面做些小生意,在上青林也算是有钱人,这次回家开煤矿,实在伤透了脑筋,他知道侯卫东实力雄厚,道:“侯哥,我们那个小煤矿至少七、八十万,资源也比较丰富,接手就可以经营,你有没有兴趣,打八折卖给你。” 第194章 别了青林(下)   对于林勇的建议,侯卫东有些心动,可是他并不准备马上答应,在这种情况下卖下林勇的煤矿,说不定赚钱之后就会惹来不愉快,再说煤矿即使能赚钱,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赚钱,却是一个未知数。   侯卫东想买煤矿,却也不急于下手。   学习班一派热闹,桌面、地上烧鸡公的残渣还没有收拾,接班的人员就陆续到来,组长就是办公室主任欧阳林。   欧阳林情绪不佳,低声道:“侯镇,能不能把苟林调出我这一组。”   苟林是和欧阳林一样,也是分到青林镇的大学,侯卫东比他们两人还要稍晚一些。   苟林从大学毕业以后,阴差阳错地分到了镇政府,而他的同学不少分到省里、市里的大机关,在他的心目中,镇政府也就是居委会一样的性质,一群老大妈看守着光溜溜的办公室,因此对于学校的分配极为不满。   初到青林镇之时,心态没有调整过来,也就在行为举止中肆意表达了对不公正分配的不满,迟到早退、怪话连篇等等大学生的特点被他原样照搬,镇政府虽小,却是五脏俱全,官味也俱全,苟林尽情表现三、四次,就迅速被赵永胜、秦飞跃弃之于农技站,从此不拿正眼看他。   在官场生活中,经常被领导批评的人,境遇并非最糟糕,那种被领导们视之如空气,放之于高阁的人,才是官场中的出局者,没有特殊机缘,很难再往上升了。   苟林经就是这样一个失败者,经过数年光阴,他早已对官场丧失了信心,此时已经通过了助理会计师的考试,正在全面复习,准备考取注册会计师,如果考上了注册会计册,他就将走了新生之路。   因此,苟林被分到欧阳林小组以后,对工作根本不上心,成天就捧着厚厚的考试书,比高考之时还要努力。   身为小组长的欧阳林自然不喜欢这样的组员,面对着情绪越来越激烈的学习班学员,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,故此要求换人。   侯卫东对这其间原委也很清楚,他劝道:“我也理解苟林,他和我当初修路一样,都是在自救,只是方式不同,我们都是从大学出来的,对他多一点理解。”又道:“我刚才请这几位学员吃了烧鸡公,估计今天晚上很平静下来,我的电话也二十四小时开机,你随时可以与我联系。”   欧阳林神情这才放松一些,“侯镇,学习班是违法行为,我建议还是早点撤掉,若出了事,谁了承担不起这个责任。”   侯卫东对此也无奈,只道:“我还想早些结束这一趟浑水。”   从学习班离开,不紧不慢地朝粮站的宿舍走去。   老刑仍然在花园中忙碌着,见到侯卫东进来,面露喜色地道:“侯镇,快来看我的新品种。”老刑的盆景以前多是罗汉松,前一次意外的买卖,让他尝到了甜头,上青林山上森林繁茂,有不少可作盆景的老树根,老刑就带着锄头和砍刀,时常出没在大山中,还真给他找到了不少好品种。   侯卫东一直喜欢喝茶,喝茶与赏花品石向来是密不可分的,他泡了一壶青林春茶,就在院子里看着花花草草。   老刑谈兴甚高,“我准备到岭西去开一个盆景店,凭着上青林的绝好资源,应该能够创出名堂。”他眼光中闪烁着激情,与往日的修身者的淡漠大不一样,又感慨道:“以前一心想当官,被免职以后就心如死灰,现在总算知道自己还有点用处,并不是吃闲饭的废人。”   老刑的背略为佝偻,此时却挺立得笔直,他从副局长的高位莫名地跌落了下来,十几年来就靠着养花弄草来修身养性,存着过一日算一日的心思,可是五千块钱的意外收入,给他打开了一道窗门,窗门以外是另外的一个世界。在这个新世界里,行政级别以及官场职务不是评判一个人的唯一标准,金钱,这个以前的资本主义世界的魔鬼,摇身一变成为判别一个人成功的标准之一。   对于大都市的新时代人物来说,他们早已适应了这个标准,所以经济最发达的珠三角曾有一种传说:“如果你不好好学习,只能去当干部”,但是这个标准对于老刑这样的老派人物来说,却是猛然间发现的另一扇窗户。   他的人生又有新的坐标,新的意义,这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对传统社会道理的一次破坏和颠覆,而这个转变也是符合社会发展的趋势。   在青翠的景色之间漫步是一件快事,侯卫东喝完茶,回到屋里之时,心情格外平和。   “小佳,是我,还在生气吗?”打通小佳的电话,侯卫东声音很温柔。   小佳此时正在沈阳火车站附近的宾馆,坐在窗边,打开了双层玻璃,看着繁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,沈阳是历史悠久的大城市,虽然市政设施有些破败,色调也稍显灰暗,可是仍然不失其大气,很有些看头。   对侯卫东再大的火气,经过了大半个中国的行程,也降了下来,可是话到嘴边,又变得冷冰冰了,“你有什么事吗?没有事我挂了。”说完这句话,她心中又有些后心悔,如果侯卫东真的挂断电话,自己又要难受许久。